正如苍秾不知道小艾有时会顶替银翘的身份帮她分担工作,苍秾也不知道小艾口中的系统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丘玄生用这种说辞骗过自己,于是转头去看丘玄生的表情。
结果丘玄生比苍秾还要惊讶,窜上去握住小艾的手问:“什么是系统?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
小艾抖开丘玄生的手,在蒸汽缭绕里说:“系统就是系统啊,我开飞船总要有个目的,不能是无所事事吃饱了闲逛吧?这就和你们玩幻境是一样的,我完成系统给我的任务系统给我奖励,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一副懒得多讲的模样,丘玄生怯怯收回手来,扭头问:“苍秾小姐,你知道这个东西吗?”
“我跟你是同一天认识小艾的,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区分她和银翘呢。”苍秾压下心头疑虑,嘴硬道,“你们两个把我全家骗得团团转,现在还来编故事忽悠我们?”
“你觉得我是在编故事,那我无话可说。”小艾付之一笑,搅和着汤锅里粘稠的绿色液体自顾自道,“等我完成了系统给我的任务,我就能拿到治疗瘟疫的药物。”
没人问下去,小艾就自然而然闭口不谈了。苍秾急得抓心挠肝,赔着笑问:“小艾啊,系统是怎么来的?”
“你管得还挺宽。”小艾不搭理她,下令道,“把小庄主她们叫来,通道口马上就做好了,让她们来这里待命。”
内心期待坐飞船的苍秾不免有些失望,趁着她没反应,不想面对现实的丘玄生逃命般跑出房间。没等多久她就带着睡眼惺忪的戚红和岑既白进门,看见房间里冒着热气的大锅,岑既白和戚红都在跨进屋里的瞬间露出看见鬼的表情。
岑既白围着大坛子绕了一圈,问:“这是药?”
“这是通道口。”小艾擦擦额头的汗,“待会儿我们从这里进入环境,我打头阵,然后是你们四个,庄主最后。”
一看那冒着气泡的诡异绿色液体,岑既白心里直打退堂鼓,退到丘玄生身后问:“为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让岑乌菱走前边也好提前预防危险,叫她先去好了。”
“这一锅的开水,下了锅不得被烫熟不可?”戚红于心不忍,还是没帮着岑既白说话,“小艾你别拿我们寻开心,人命不能拿来开玩笑,至少我的命万万不能。”
“看吧,我不第一个下去你们准会害怕。”小艾早已看穿这群人内心的纠结,翻身坐到坛口边缘,半条腿伸到那坛颜色瘆人的药水里去,对岑既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庄主会监督你们,要是耍滑头不想下去就会被她就地正法。”
站在远处的岑乌菱点点头,岑既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望着煮开了的绿药水发愁。小艾跟银翘挥手道别,夏天下河玩水似的往锅里一滑,倏然沉入那坛热气腾腾的药水里。
围观众人看得脊背发凉,岑乌菱走过来催促第二个进去,岑既白怕得站都站不稳,丘玄生自告奋勇爬到坛口。
下边垫着烧得正旺的柴火,这只大坛子却一点也不烫手。丘玄生把手浸到翻腾的药水里,竟感觉不到一丝灼热。她平复心情回看苍秾一眼,学着小艾的样子跳进药水坛中。
看着小艾和丘玄生相继跳下去,岑既白实在不想跟岑乌菱多待,壮起胆子走到坛边摸了摸,没被烫到才勉强松了口气。她试探性地敲敲坛子,觉得这个坛子再大也装不下三个人,也不知道丘玄生和小艾在药水里泡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里,岑既白趴在坛口深吸一口气,把头浸到药水里睁眼往内窥视。绿油油的药水遮蔽视线,完全看不见丘玄生或是小艾的身影,岑既白本想从水中抬起头,身子却突然被人倒提起来往锅里一塞,整个人栽倒下去摔进药水里。
目睹凶案现场,苍秾和戚红吓得跟鹌鹑似的,戚红跨进坛子里,含泪对银翘道:“我包袱里有五两银子,是我攒下来准备买房子的。要是我回不来,你就折成纸钱烧给我。”
银翘叹气摇头,戚红没功夫再说闲话,狠下心来松开抓着坛口的手沉进水中。有前几位作例,被单独留下的苍秾生怕也被岑乌菱手动攻击,索性一句话不说跳下去。
绿色在眼前蔓延铺展,弄得苍秾几乎辨不清方向。这口锅外表看起来不算大,锅里的药水却好像一滩无底深潭,苍秾往下沉了好半天,胡乱挣扎了几下才抓住伸过来的手。
药水的搅动声里传来丘玄生的声音,苍秾立马确信抓住她的是丘玄生,跟着那只手划拉几下终于看见光亮。苍秾爬出无边无际的绿荧荧,抬眼只见一块挡在头顶的浅红布料,丘玄生拉着她的手将她往外拖:“苍秾小姐,我帮你。”
爬出来才发现自己刚刚是在床底,那块浅红布料是铺在床上的床单。总算可以大口呼吸,苍秾边喘气边环顾周围景色,目光最后落在戚红身上:“小戚红?”
“不要装熟,只有我娘可以这么叫我。”整个人缩水一大截的戚红转过头来,看见苍秾也是一惊,“小苍秾?”
苍秾又看向还没窗台高的丘玄生:“小玄生?”
丘玄生呆滞地看向身边的岑既白:“小小庄主?”
“够了,一个小字就可以了!”岑既白气得跳起来,屋里有块落地的大镜子,她跑到镜前用力捏自己的脸,“我们怎么变成这副样子?怪不得小艾不想来。”
“我说了,这个幻境很棘手。”如今的小艾也和六七岁的孩子别无二致,“若不是银翘让我帮忙,我才不管据琴城那些人的死活呢。赶快统治这个地方,赢下奖励回家去。”
“统治这个地方?”苍秾挠挠头,“我们连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还没弄清要完成的任务是什么呢。”
“想完成任务其实很简单。”小艾挪到床边把岑乌菱扯出来,“你们知道为何进入幻境后要找最显眼的东西吗?”
“我记得岑庄主写的书里有记载,”丘玄生摸出同样缩小的书本,“幻境的核心犹如一粒夹在蚌壳中的沙砾,幻境中纷杂多彩的部分则如河蚌为隐藏沙砾而生出的分泌物。”
“珍珠各有大小,幻境的规模也同理。”同样难逃缩小魔咒的岑乌菱镇定地说,“在幻境规模不大的情况下,只需要将幻境的规模缩到最小就可以迅速完成任务。”
“这样啊,”苍秾下定决心,爬到屋里的桌子上壮志昂扬地说,“那就照小艾说的速战速决,统治这个地方。”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一个穿围裙的中年人走进屋来,抓起站在桌上的苍秾嫌弃道:“怎么还有人在偷懒?上课时间不要留在屋子里,快到外头草坪上听课。”
“你是谁?”苍秾被这人夹在腋下,那人转头往外走,苍秾挥舞着四肢大叫道,“好痛,你快放我下去!”
“苍秾小姐!”丘玄生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追出门外。
岑既白若有所思:“看来统治这个地方很有难度。”
“我们还是先听大人的话吧,”戚红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着丘玄生跑出两步,回头说,“小庄主,快跟上。”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众人只好跟着抓走苍秾的中年人跑到屋外的草坪。不少孩子等在外头,中年人把苍秾放到其中一个凳子上,在围裙上抹了抹手回屋工作了。
绿草如茵的平地上架着黑板,讲课的是个慈眉善目的年轻老师。孩子们拿起课本念课文,苍秾惊魂难定,哪里还有闲心上课,游目四顾到处乱瞟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绿地远处立着白色围栏,围栏后是一片焦黑的土地。那边似乎经历了一场大火,矗立其上的巨大房屋也是黑乎乎的。丘玄生望着那边出神,浑然不觉老师已经站到身边,老师清清嗓子,说:“这位同学,上课时不许东张西望。”
丘玄生赶忙收回目光:“对不起。”
老师笑了笑,问:“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那边的房子。”丘玄生指着那座焦炭般的房屋,“那边为什么要用围栏围起来呢?”
“那是外面的世界,我们院里的孩子绝对不能跑到那边去。”老师顿时沉下脸来,分外严厉地说,“丘玄生,你上课不认真听讲,今天的作业你要比别的小朋友多写两遍。”
周边的孩子们交头接耳,有人还直接笑出声,岑既白循着声音用书砸过去。老师没管课堂上的不和谐,只是低头看着丘玄生笑。丘玄生惊讶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老师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摸摸她的头:“我是大家的老师,当然要记住每个小朋友的名字了。”
经历了这场小插曲,丘玄生没再关注那座房子,低头望着课本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苍秾和岑既白倒是频频扭头去看那座房屋,心神不宁地坐了半天,无趣的课程终于结束。
孩子们三三两两在草坪上撒欢,全都是眼生的脸庞。苍秾等人无法融入,只好围在一起讲话。岑乌菱没有参与讨论,趁着无人看管跑到围栏边,脚下的草坪与焦土之间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就像是被人特意划分般不自然。
虽然还没围栏高,但使点力就能爬过去。岑乌菱正要动手,身后远处忽地传来一个拖长的声音:“都——”
岑乌菱回头,正是那个带走苍秾的人。她手里拿着大喇叭,声音堪比洞天石扉訇然中开:“回房间去!”
看来今天是过不去了,岑乌菱转头跑回屋里。时值黄昏夕阳西下,管事的把孩子们赶回屋子后就推来餐车,青菜中夹着几缕肉沫,米饭浸在冬瓜汤里,看起来寡淡无味。
戚红不情不愿地扒几口饭,抱怨道:“我最讨厌上学,也最讨厌青菜。怎么这个幻境专捡我不喜欢的来?”
“嘘,别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听见。”苍秾悲观地说,“我们变成了小孩,统治世界的概率微乎其微,只能脚踏实地。还是先从最显眼的查起吧,比如那个怪房子。”
“苍秾小姐说得对,那个房子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丘玄生深有同感,端着碗看岑乌菱,“岑庄主刚才走近去看了,那个房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岑乌菱摇头道:“还没来得及检查。”
岑既白还不服,问:“小艾,你上次用来轰沈露痕的那个东西呢?你把那个拿出来,还怕那几个舀饭的阿姨?”
“那个东西又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小艾放下勺子,低声说,“我曾经来过这个幻境,知道的比你们多。”
众人凑过来听她小声说话,小艾在桌上比划道:“我们目前身处的地方叫做孤儿院,专门收留一些没有家人的年幼小孩。我们的活动范围仅在这座楼和外头的草坪内,每过六天就会有老师来上课,不出意外明天还能出去活动一次。”
苍秾抱紧自己:“我们都成孤儿了?”
小艾愁眉不展,示意岑乌菱靠过来说话:“庄主。”
岑乌菱侧过身子,小艾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岑既白立马气愤地拍桌问:“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给大家听?”
她这一下拍得整条长桌都颤动起来,声响招来管事的围裙中年人,那人抓起她道:“岑既白,你又闹事!”
岑既白不停挣扎,还是被抓到门口罚站。有她当例子,众人不敢再有异议,晚饭时间就这样沉默着结束。
这里的自由活动时间似乎只有下课后那点短暂的时光,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众人只好回到最初走入幻境时待过的那个房间,屋里摆着六张小床,小艾第一个倒在床上。
自从进了幻境,她就一直没什么精神。丘玄生课业缠身,趴在桌边奋笔疾书。苍秾坐到她旁边,说:“我帮你写吧。我以前在家天天写字,区区三遍根本不在话下。”
“不是作业太多,是我不会用这支笔。”丘玄生把手里的笔递给她,“苍秾小姐,你见过这种笔吗?”
这支笔苍秾也没了解过,摸起来像条短树枝,写字时不需蘸墨水。恰好书桌就在小艾的床边,苍秾见她倒在床上对天发呆,把笔拿到她面前问:“小艾,这个笔怎么用?”
正在愣神的小艾被她打断思绪,推开苍秾语气不善地说:“你们烦死了,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不想说就不说,发什么火?”苍秾不高兴地哼一声,拉过丘玄生坐回书桌前,“别管她,我们接着写。”
被罚站的岑既白这时才回房,她满脸刚做完亏心事的表情往床上一坐,歪在床上看书的戚红立刻呀一声。岑既白没道歉,反而抢过戚红手里的书:“你怎么热爱学习了?”
“这是我在那边的书架里看到的生理课本。”戚红把书抢回来,翻到刚才看到的那一页逐字念出来,“你们听我念啊:我们居住的世界上有三类人,alpha、beta和omega。每个人身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