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娘子的改良之下,飞云锦巧妙地融合了飞花锦和云霞锦的优点,刚一面世,就在临川城大火起来。
一时间,纤云布庄风头无两,短短的一个月就开了两家分店。
夜晚,许娘子疲惫了一天,回到家里,坐在林轻音对面,脸上乐开了花。
“隔壁乐城、锦州都来打听飞云锦的事情,都在问我是从哪儿找了能工巧匠,才能织出这么好看的锦缎来。”
林轻音嫣然浅笑:“也多亏了你的改良,不然我一个人累死了,也织不了几匹布。”
林轻音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是许娘子化繁为简,改进了织艺,传授给庄上其她的织娘,才能织出大量的飞云锦来。
虽然其他织娘的手艺相较林轻音略逊一筹,但成品也远比从前布庄所出的锦缎出色许多。
许娘子看向林轻音,见她神色淡淡,好像真的与世无争一样,心中满是疑惑。
“你确定不告诉别人?凭你的手艺,若是有心,就是京城也有许多布庄抢着要你。”
林轻音摇头浅笑:“我在这儿挺好的。张少爷信任我,许娘子也照顾我,我还要帮布庄织出更好看的锦缎呢。”
许娘子看着她不达心底的微笑,暗自叹了口气:“你若想分散一下精力,我没有意见,不过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
林轻音点头:“我知道,多谢许娘子关心。”
她微微笑着,却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任何阳光都照不进她的心里。
许娘子不再劝她,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今天你爹来了三趟布庄,话里话外打听着飞云锦的事情。”
旁人可能看不出飞云锦的秘密,但林宏一定能看出这里融了云霞锦的技艺。
林轻音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林家的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许娘子道:“当然不怎么样,你娘去世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你一走更不行了。短短一个月,就关了两家铺子,还有不少织娘跑来咱们家了。”
林轻音闻言,什么话也没说。
许娘子道:“你当真不心疼?这可是你自家的生意。”
林轻音撇了撇嘴:“是我家的生意没错,可早已与我无关了。等到我爹去世后,林家所有的财产都是刘氏和她儿子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娘子叹了一声,不再说话。那刘巧儿年纪轻轻嫁给林宏,不就是为了钱吗?怎么会轻易把家产给林轻音。
正说着,楼下有人敲门。
许娘子有些奇怪:“天色已晚,谁来找我?”
她起身下楼开门,万万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是林宏。
许娘子一惊,忙高声道:“林掌柜?您怎么来了?”
二楼的林轻音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她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纱帘,望向楼下。
许娘子拦在林宏的身前,调笑道:“林掌柜深夜来访,有何公干呐?”
林宏故作镇定地反驳:“这才刚天黑,怎么就深夜了?还请许娘子莫要胡说。”
许娘子打趣道:“天黑就是天黑,摸到我家来也不怕你的小娘子生气?”
林宏这人虽然没什么良心,但有一点好处就是不沉迷女色,也不爱与女人调笑纠缠。
他没理会许娘子的调侃,抬头望向二楼:“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许娘子白了他一眼,佯装糊涂:“我跟你又不是心有灵犀,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宏脸色一正,严肃道:“我想见见我的女儿。”
许娘子心中一惊,面上愈发轻挑:“胡说八道什么?这儿就我一个人,难不成你想占我便宜?”
林宏瞥了她一眼:“飞云锦,别人瞧不出,我却清楚的很。轻音在你家吧。”
“你可别冤枉人,林姑跟我们张少主定了亲,早就去京城享福了,怎么会在我这儿呢?”
林宏没有和她纠缠,仰起头冲着二楼喊道:“轻音,我知道你在楼上,跟我回家吧。”
林轻音心中一紧,没有说话。
许娘子见状,直接用身体把林宏挡在门前,大声道:“大晚上的,你喊什么?再来叨扰,别怪我告你耍流氓!”
她的声音很大,左邻右里都能听见。
林宏纵然脸皮够厚,但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些挂不住面子。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楼上:“桂姨想你想的紧,你不想去看看她吗?”
林轻音手一抖,意识到林宏正在威胁她。
“明天晚上,我在家等你,咱们爷俩好好吃顿饭,不然……”他的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已明明白白。
林轻音攥紧拳头,心中愤恨,她没想到林宏已经无耻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拿桂姨的性命威胁她!
林宏走后,许娘子上了楼:“你真要回家?”
林轻音陷入沉思,很久才抬起头:“既然他猜到我在这里,以后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回家也好,把所有话都跟他说清楚。”
*
夜色降临,林轻音踏着月色,回到熟悉的林府。
踏进他的小院,林轻音仿佛还能闻到那日的血腥味。周景寒倒在血泊里,只剩下一口气。
林宏站在门口,见她回来,立刻换上一副慈爱面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终究是舍不得这个家。”
林轻音嗤了一声,冷冷问道:“桂姨呢?你把她怎么了?”
林宏瞪了她一眼:“死丫头,真把爹想成坏人了?她是府里的老人,我能把她怎么?不过是用她引你回来罢了。”
林宏说着,心中泛起苦涩,没想到他这个爹还不如一个奶娘。
他走上前,拉着林轻音的手走进屋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些菜,都是你喜欢吃的。”
林轻音看着桌子上的菜,恍惚想起一些久远的回忆。那时候,娘亲还在,就在这间屋子里,她们一家三口亲密地欢笑。
后来刘巧儿嫁进来,她就很少来了。
林轻音不再回忆,冷冰冰地看着林宏:“大娘子呢?怎么没见她?”
林宏道:“我让她带着沐盛回娘家了,今晚上就咱们爷俩,说说心里话。”
“心里话?我跟林老爷有什么心里话可说?”
林宏耐着性子劝道:“别赌气了,事已至此,你除了回家,还能去哪儿?难不成真要在许娘子那儿待一辈子?”
“在那儿待着有何不可?”林轻音毫不示弱。
“胡说八道。算了,你如今在气头上,我不跟你计较,等你回去睡一觉,明早醒来,你还是林家的长女,是我最疼爱的女儿。”
林轻音冷笑一声,觉得这话虚伪至极:“林老爷,有什么事您就说吧,光听这话,怪恶心的。”
“你!”林宏的面子有些挂不住,闪过一丝怒意,但想着现在的处境,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给林轻音倒了杯茶,自己则喝了一杯酒,才开口道:“飞云锦是你织的吧。”
林轻音知道他终于切入正题,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是又怎样?”
林宏皱起眉头:“你有这般本事,从前为何不做?偏要去帮着对手?纤云布庄的许娘子从前就跟你娘不对付,如今,你还要帮她来对付林家,你就这么报答我跟你娘的养育之恩?轻音啊,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能拿你娘的心血开玩笑啊!”
他又拿娘亲当作借口!
林轻音心头渐渐涌起怒意:“你眼睁睁看着我娘活活累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布庄是她的心血呢?”
“那是意外!”
“是你根本就不在意!”
林宏被噎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道:“总而言之,你必须把飞云锦带回家来!说一千道一万,咱们才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轻音看着他,目光渐渐露出冷意:“爹,我问你一个问题。在我消失的这一个多月里,你有派人找过我吗?”
林宏神色一慌,结巴了一下:“我……我怎么没找,当然找了!”
林轻音怒道:“别骗我!如果不是飞云锦影响到了家中的生意,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
林宏这才坦言:“你跟着张少爷走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轻音冷眼看她:“好。第二个问题,刘巧儿对我下药的事,你知不知道?”
林宏瞬间眼神闪躲,不敢回话。周景寒被人掳走后,他暗中彻查,自然知晓刘巧儿指使春月下药一事。
“那你有做什么吗?”林轻音追问他。
林宏不敢抬头:“他毕竟是你的继母,而且也没闹出大乱子来。你要是生气,等她明日回来,我让她给你道歉!”
“呵!”林轻音怒极反笑,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忍着胸中的怒意,“我再问你,倘若有一天,我遭遇杀身之祸,你会救我,还是为了自保把我推出去?”
林宏脸色张红,尴尬不已。却仍强装镇定,说着违心的话:“我当然会救你啊!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啊!”
说着,他把手放在林轻音的肩膀上,以示亲昵:“我的好女儿,回去睡一觉吧!醒来后,安心地织飞云锦,等家里生意有了起色,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婿,比张从岩还要有钱的夫婿!”
林轻音再也听不下去,恶心地将他的手甩开:“别碰我!”
她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出来:“林宏,你心里除了钱,到底还有什么啊!你不爱我娘,你只爱她的云霞锦,她病了累了你一点也不关心,只希望她能给你能赚更多的钱!”
“其实你也不喜欢刘巧儿,她虽给你生了儿子,可没本事帮你赚大钱,所以你瞧不起她。你让她日日活在续弦、填房的羞耻中,随意被外人耻笑,从不为她说一句话!”
林轻音越说越气,几乎是怒吼出来:“其实你也不爱我,不过是因为虎毒不食子,才装作一副慈父的样子,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恶毒罢了!”
下一瞬,一个巨响的巴掌落在林轻音的脸上,她的半边脸全部肿了起来。
林轻音仰起头,眼中泪光闪烁,眸中却满是倔强:“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看透你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林宏拽住,一把甩在椅子上:“放肆!你是我生的,你的命都是我的!谁给你的胆子忤逆我!”
他眼中燃起了火焰,恨不得掐死林轻音:“要么你乖乖听我的话,你还是我的好女儿。要么,你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