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问题，陆青阳看了斯诺两秒，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答：“不知道，我从小区出来就丢了。”
“所以你后半夜真的去了小区。”
“......”
椅子上的人突然就哑了声，显然没想到话题会转地这么快。
斯诺从说话起就一直注意着陆青阳的反应，在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时，没有犹豫地追问：“你为什么在半夜去临湾小区？”
“...我找许之晴有事。”
“什么事？”
“公司的事。”，陆青阳看向斯诺，摊了摊手，“你也知道，她是我公司的网红。”
他在说谎。
斯诺的视线掠过他因紧张下意识绷直的脊背，笃定地想。
但紧接着，一个疑问浮现在了他脑海里：陆青阳为什么要说谎？
根据短暂的接触来看，陆青阳是个沉不住性子的人，所以...他极有可能是半夜突然得到了什么消息，才会急匆匆赶去临湾小区。
至于其中的原因——
如果直接问一定问不出来...倒不如趁着他心理防线降低撬出点其他来。
斯诺靠在桌子上，锐利的视线直直射向陆青阳，他两边眉毛斜飞入鬓，浑身的攻击性在此刻暴露无疑。
“说说你后半夜去小区的事，时间、路线，还有你在许之晴家里都干了什么，都讲清楚。”
话题从关键处避开，陆青阳自以为很小心地松了口气，却不知他的动作全被在场的人收入了眼中。
单向玻璃外，刘煜双手掐腰站在一边，他视线在斯诺身上停顿片刻，忽然移向了同样看过来的季书言。
两人对视几眼，他先开了口，却是近似于感慨的语气，“...还真有点像。”
季书言没出声，却是默认了这个答案。
“嗯？”，谢婷拎着外卖进来，听见这句话，好奇问：“像什么？”
“像一个人。”，刘煜从她手里接过盒饭，顺便回她。
“谁啊谁啊？”
见她一脸八卦的样子，刘煜拿筷子装模做样敲了她一下，“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谢婷捂了下头，嘟囔道：“什么呀？你们俩也没比我大多少...”
玻璃内的审讯还在继续，在斯诺的盯视下，陆青阳缓缓道出了事情经过：
“我昨天半夜开车从家里出发...”
“时间。”，斯诺淡声提醒。
陆青阳噎了一瞬，“一点吧。”
“我就沿着去临湾最近的路一直开，到小区门口后，车停下我就进去了，然后坐电梯找到她家里...”
“你怎么知道许之晴家在哪？”
陆青阳觉得这问题有点蠢，忍不住嘲讽，“资料上写着呗。”
斯诺没在意他的眼神，换了个直白的问法：“你之前去过许之晴家里？”
出乎意料，陆青阳回答地特别坦然，“去过。”
“去干什么？”
似乎说到了不痛快的地方，他表情都烦躁了许多，“...送花，追人。”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绝对没追上，结合那位主管口中陆青阳曾一度想封杀许之晴的话，斯诺思索两秒，开口：“所以你追人不成恼羞成怒就把人杀了？”
“我没杀人，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陆青阳身体前倾，在已经两个字上咬地很重。
每次只要提到杀了人，陆青阳就会表现得异常坚决，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看不出任何心虚。
...如果他真的杀了人，那他的演技一定精湛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能够骗过在场所有人。
斯诺沉吟片刻，在心里对陆青阳做了另一种可能的评估。
“继续，从你坐电梯到许之晴家里开始。”
“...我到她家里时，门没关，我一推就开了，进门后我喊了几下她名字，但一直没反应，之后当我走到沙发，就看到她躺在上面，手腕都是血，旁边还扔着把刀，我吓了一跳，特别是我伸手一试，她连呼吸都没了...”
“那你之后怎么做了？”，斯诺翻开现场的照片，目光从尸体手腕移到旁边粘血的刀上，问。
“我太害怕了，就立马跑了，等到了楼下我才想起来现场有我的痕迹...”，陆青阳眼神一瞬间变得很远，仿佛回到了紧张的黑夜。
“于是我赶紧打电话，找人把我去过的痕迹抹掉了，又删掉了昨晚的所有监控，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我车钥匙居然不见了，又赶紧找了个拖车的把我车拖回去，之后...就是你们找到了我。”
“既然你说你没杀人，又为什么要做贼心虚地抹掉所有痕迹？”
斯诺紧紧盯着陆青阳的眼睛，一字一句质问道。
这问题犀利极了，陆青阳没忍住偏头避开了他的眼神，“...我说了，我太害怕了...”
“害怕什么？”，穿着警服的青年逼近，声音宛如地狱的审判，“害怕被人发现你杀了人...还是害怕你身后的人暴露？”
瞳孔骤然紧缩，陆青阳呼吸紧促一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没有证据。”
斯诺睨了他一眼，“你连我们有没有证据都知道。”
“刺啦”一声响，椅子腿狠狠擦过地，与此同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门外是表情严肃至极的刘煜。
“...把他放了吧。”
———
警局门口，一辆豪车正正停在路中央，后座车门打开，年过五十的陆家主走下车，他眼神冷冷扫过陆青阳，在见到出来的杨局后又换了副面孔，“抱歉，我不成器的儿子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一会儿还有个会，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走了。”
杨局脸上带笑，说出的话看似关心却分毫不让，“陆总可要好好管教儿子，别一会儿又让我们找出来什么证据了。”
“...不会的。”，陆家主尽力维持住表情，回复道。
车子很快开走，只有残留的车尾气浮在空中。
杨局转身看向脸色都不太好看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摆摆手，“行了，这案子该怎么查还怎么查，往后你们会发现，这种事多了去了。”
莫林动了动耳朵，“您的意思是，还能继续查？”
杨局哼了声，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客气地说：“当然，肯给他次面子就不错了，真当咱背后没人啊...”
注意到众人奇怪的神情，他背手咳了声，转移话题，“好好查啊，可不能让人看轻了我们。”
说罢他便溜达着走了，速度之快让人难以相信是上了年纪的人。
警局门口原本沉重的气氛因刚才的几句话和缓了许多，众人心中虽仍有不忿，但也因这档事扪足了劲想要查清楚。
刘煜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烟收了回去，开口：“大家继续吧，根据刚才的记录，每个人都发表下意见。”
众人再次聚集到了白板前，上面除了许之晴和田曦的照片，还多了个陆青阳的。
季书言拿了份凉透的盒饭热了热，递给还没吃饭的斯诺。
“谢谢言哥。”，斯诺本不打算立刻吃，却听见刘煜发了话，“你吃你的，其他人先说。”
他放下盒饭的手顿了顿，打开盖子的同时不忘回顾刚才审讯的细节。
“我先来我先来。”，谢婷第一个开口，站到了白板前，她指着陆青阳的照片说，“我跟田曦确认过了，陆青阳确实追过许之晴，还曾利用职务之便多次骚扰，但许之晴一直都是明确拒绝的，所以我觉得陆青阳因爱生恨杀人的可能性很大。”
“不对。”，听完后，莫森摇头反驳，他抱着电脑走到前面，给大家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一辆车在深夜穿过高架桥。
他沉默地指着监控视频右上角，那上面写着一点零八分。
“他的意思是陆青阳出门的时间跟杀人的时间不符。”，莫林适时解释。
“对。”，季书言摩挲着下巴开口，“从手腕动脉割破到死亡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按照伤口情况来看，凶手动手的时间很可能是半夜十二点左右。”
“那就是说，陆青阳不是凶手？那他干嘛这个点去小区，总不能是知道凶手要动手特意去围观的吧。”
谢婷大言不惭地说完，却见周围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就连一向稳重的刘煜都深沉地开口，“很有可能。”
“......”
事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她身上激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而这时，因吃饭沉默许久的斯诺终于开了口，却是将现场诡异的气氛又推进了一层。
“我怀疑陆青阳碰见过凶手。”
刘煜看向他，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怎么说。”
“还是车钥匙。”
斯诺拿出了之前的聊天截图，将捡到钥匙的图片展示了出来，接着，他从旁边桌子上拿了根黑色白板笔，在白板上画下了临湾小区的分布图。
草草几笔，却简单明了。
画完后，他给其中一块形状标上六栋，又拿了根红色白板笔给一处草丛标上了红色印记，解释：“这是捡到车钥匙的地方。”
“根据陆青阳说的话，我推测他去六栋很可能是走的这条最方便的路。”，说着斯诺拿笔在小区门口和六栋之间画了条线，线条笔直，且完美避开了红色标记处。
接着，他看向众人。
“你们还记得我问陆青阳的第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