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10088号清洁工系统在警报声中惊慌失措,这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目前只知道怨念物品会反向影响剧情发展,但并不知道是怎么影响的,又会影响到什么程度。
清洁工系统并不能听到角色们的心声,也不能干涉剧情,它只是个清洁工,只能旁观剧情的发展。
这才第三章,它是觉得剧情父慈子孝剧情一切顺遂啊!
于是它只能无助地等待主系统的最新通知:我这边已经开始预警了!怎么回收“怨念物品”啊主系统!
而主系统姗姗来迟:
叮。
各位新入职的清洁工系统,请注意。
现做出有关上一则通知的补充说明:绝大多数情况下,怨念物品的诞生的确与主角的负面情感倾向直接相关,但也存在极端特殊情况,即当配角的负面情感足够强烈,也有可能投射产生“怨念物品”,请各位清洁工系统根据剧情,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配角也行?!
等会,这就通知完了?并没有说明回收怨念物品的方法啊。
还是说,目前还没到通知具体回收方法的阶段,因为别的清洁工系统被分到的世界都不像这个一样,才第二章第三章就产生怨念,开始警报了?
是它被分到的这个小世界,攻受的脑子都反套路生长吗……
……
这种氛围之下,宋秘书干脆抠了下静音键才敢继续玩手机,裘叔挂档都不敢动作太大,二人大气不敢出,都知道顾启尧肯定是生气了。
而车内太过安静,冷战着冷战着,折腾了一天的顾启尧就先抵着车窗睡着了,他今天本来就累,晚上喝的那酒后劲又大,一吹风反而更头晕。
车辆前进时均匀的晃动与转弯时重心的微微偏移反而很好睡,安全的黑暗氛围和熟悉的气息让顾启尧在半睡半醒的迷糊间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正枕在顾佥的肩膀上,而本来缩在后座另一边的顾佥不知道为什么挤到了顾启尧这边。
警惕心莫名消失,顾佥那身校服的材质远不如丝滑柔软的手工西装,白底藏蓝色条纹的宽大夹克把顾启尧整个拢了进来,而顾启尧居然也没嫌这个硌人枕头又臭又磨脸,一路就这么安稳地睡沉了。
他的脑袋抵着顾佥的颈窝,上半身完全靠了过去,连腿侧都和顾佥的贴在了一起。
顾启尧带着酒气却并不粗重的呼吸徐徐喷洒在顾佥颈侧,把那一片皮肤都用酒气熏红了,顾佥却不躲,面无表情地享受着这种亲近的刺挠与痒意,在粗鲁拉近与隐忍推开间选择了在克制的极限阈值上下疯狂试探。
等车停了好一会了,车窗外是熟悉的停车场,顾启尧终于清醒了几分,他一抬眼聚焦就看到顾佥微红的耳朵,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想起来睡着之前他和这个便宜小孩正在冷战。
一想到顾佥之前说的那没良心的话,顾启尧还迷迷瞪瞪的没完全清醒,抬手对着顾佥凑得极近的耳朵又是一揪。
这一下给顾佥疼得一激灵,直接甩开了顾启尧的手,推开车门就蹦到车外去了。
“你干嘛啊启尧叔!”
你看看,也就这个时候他还像个孩子样,能老老实实叫自己一声启尧叔。
顾佥在外面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心虚地跳脚,但又略带希冀地想,会不会是他刚刚趁顾启尧睡着偷偷抱他,还故意把脖子凑近他的唇,假装鼻息是亲吻前的预告这种隐秘的心思,被擅长洞察运筹的顾总发现了,所以启尧叔生气了?
……不可能,顾启尧根本就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他永远觉得顾佥就是个在他掌控之中的孩子,和他的任何一个项目一样,本来就应该乖乖听他话。
而下一秒,顾佥的视线中却出现了顾启尧理所应当般向自己伸出的左手,掌心向下,指尖微抬,胳膊轻举,袖口微退,露出了半截手腕,赌桌绿的表盘全金的表带在夜色中淌着流光,显得他的掌骨手骨根根分明,皮肉一覆,甚至有些晶莹。
揪了耳朵再给拉个小手……手段真老套,但也真好用。
顾佥于是郑重而紧张地拢上了顾启尧的手,给他借力,拽他从车里出来。
怎么回事?远方似乎依稀传来了婚礼进行曲,管风琴在顾佥的脑海里被爱神指挥着,奏出欢快而珍重的变调,他把手交到自己手中,就像把信任和爱连同终身允诺给自己……
结果顾启尧下了车就抽回了自己的手,顾佥身上硬邦邦的,他揉着酸痛的侧颈,抬头看了眼身边这个已经比自己高不少的傻小子,刚到家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小东西,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顾启尧半是感慨半是逗弄地对顾佥说:“嗯,真有眼力见,真孝顺。”
……真什么?真孝顺?!
顾启尧勾着嘴角说完这话,却看见顾佥微微睁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模样。
怎么?现在连孝顺都不能夸了吗?
面前的顾佥气得直瞪自己,却在低头的一瞬不受控地盯着自己的领口看。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又亮又惨白,顾启尧的领口没有领带和第一粒扣子的束缚,脖颈、锁骨和那一小片被酒气熏红的胸就这么在顾佥跟前晃悠。
顾佥的目光变了味。
顾启尧看着顾佥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带着醉意和睡意的脑袋发木,觉得小孩愈发不服管教,他轻扯了一把顾佥的校服袖子,转身把顾佥领回家,一边走进电梯间一边接着教训:
“我夸你孝顺也不行?……你还瞪?不服气?你再瞪我,你就没有自己承认错误的机会了,我明天直接去找你们班主任说你逃晚自习的事。”
顾启尧这种根本不在点子上的威胁让顾佥露出了一个苦笑:“你根本就没空管我的事吧。”
顾启尧用手指尖直直戳上了顾佥的肩头,他用上了点巧劲,把顾佥推远了些:“没良心,无论启和的事有多忙,我都没有不管你吧,你八岁到现在,我不管你你吃什么长大的?”
“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的感……我的心理健康。”
二十一层到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间,顾佥闷着头走到最前面去了,他摁了下指纹锁,弹响之后,家门开了。
顾启尧不乐意接他刚刚那话,大门一开,他继续用指尖推开走在前面碍事的顾佥,径直走进自己卧室。
他留给了顾佥一个背影,还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指尖,略带嫌弃地甩了甩手,嘴里嘟嘟囔囔的:
“骑个车一身臭汗……小男孩就是难闻。”
他像只矜贵的猫,因为摸到了脏东西,连爪子都不乐意自己下嘴舔了。
顾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脚步发狠地跟在了后面。
难闻是吧?那就把顾启尧摁在床上逼他闻个够好了,控住他的双手,让他只能徒劳地嫌弃,骂自己滚远点但却腾不出手揪自己耳朵。
可看见顾佥跟进来,浑然不觉危险的顾启尧完全不避他,没有丝毫防备心。他把西装外套一甩,叮叮哐哐地开始解手表、松皮带,然后抽出衬衫下摆,背对着顾佥一边解扣子一边头也不抬地指挥着:“把你那身臭衣服换了,去给我倒杯水。”
顾总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地一下指令,顾佥所有的纸老虎念头突然全被消杀了。
“……哦。”
等顾佥端着温水回来,顾启尧已经把自己从剪裁得体的修身衬衫中解放出来,他赤裸着上身,拖鞋甩在一边,单脚踩着床沿,正弯着腰解大腿上扣着的衬衫固定夹。
顾启尧很瘦,他根本没有时间健身锻炼,能确保最基本的健康水平已经不错了,所以他身上没有什么肌肉线条,皮下没有多少脂肪层,现在喝多了,薄纸一样的后背上大片的肌肤都泛着红。
比顾佥先进门的是顾佥粗重的呼吸声,在顾启尧听来,像是小孩被气狠了。
倒个水都不能使唤了?
听见顾佥进来的动静,顾启尧略一思索,放弃了自己动手,转身接过温水就直接坐到床边开始指挥顾佥,有意磨磨叛逆期小孩的性子,高高在上地继续下指令:
“我一弯腰就头晕,你把这个固定夹帮我解一下,还有袜子,哦对了,把我的衣服和裤子拿到衣帽间,明天会有人来清洗,别把你的臭衣服跟我的放一起。”
顾启尧半躺着,冲顾佥抬了抬脚,因着抬腿的动作,黑色的小腿袜在顾佥的眼前晃了晃,固定夹在顾启尧大腿上勒出的红痕也分外显眼。
黑色、白色、红色,视觉冲击。
顾佥站在顾启尧身前,低着头不吭声。
顾启尧撑起上半身喝了口水,打了个哈欠,看顾佥发愣,他还用脚尖戳了戳顾佥,暗含催促,结果顾佥突然生起气来,转身冲了出去,把顾启尧的卧室门摔得震天响。
……?
顾启尧被这一下惊得酒都醒了几分,他看着结结实实地关上了的实木卧室门,气得一字一顿:“顾佥!谁教你摔我房门的!”
下一秒,是顾佥自己的房门被猛地带上的声音。
顾启尧直接撑着床站了起来,胸口起伏了两下后又泄了气般一顿一缓,捱过一阵尖锐的晕眩,又缓缓坐回了床边。
生意场上的事再难做,也有关系能捋、有办法能想,但是青春叛逆期的小孩,顾启尧是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顾启尧自问并不是对顾佥关心太少,但这孩子无论怎么用心去养,总是跟贪心不足、填不满胃口的饕餮一样,总是叫嚣宣泄着不满。物质不缺、吃穿不愁,他还要关心,要理解,要心理的满足。
咱俩到底谁欠谁的啊!
这个念头一起,顾启尧一愣神,醉意放大了怒火,他近乎粗暴地扯下了自己腿上的固定夹。
本来今天就够烦了,尤其是最近启宸置地刚起步,鬣狗一般的股东资方,饿狼一样的竞争对手,他要日日在这些人中间周旋防备,保持清醒,保持冷静,保持洞察,结果回到家也不安生,顾佥一个小高中生,莫名开始过问公司的事,昨天和谁见了面,明天又跟谁去开会吃饭,几点回家,哪天出差。
如果问他,你问这些做什么,顾佥又得露出受伤的表情,梗着脖子顶嘴,说你的事我问问不都行吗?
顾启尧把固定夹狠狠地掷在地上。
不行,不行!
学你喜欢的文学,看你喜欢的诗歌,这样挺好的,不准沾生意场上的事。
尤其是,不准再沾我启和的事!
想到这,顾启尧突然脸色一变,他立刻起身,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虽然已经六月份了,晚上却还是有点凉意,但他也顾不上扯张薄毯披在身上,急急地穿过客厅走到自己的书房门前,握着门把转了转。
仍然锁得好好的。
呼——
没事。
顾启尧松了口气,也知道自己的戒心实在是有些神经质,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醉过了头,这么多年的顾总一路过来,酒量确实是练出来了,也早就不是会被人压着灌酒的时候了。
顾启尧转身走回自己卧室,经过顾佥卧室时,他犹豫了下,看着他卧室门的底部漏出的光,顾启尧闪了闪目光,幽深的黑眸波动了下,却没有敲响顾佥的房门。
房门隔音效果一般,顾启尧隐约能听见顾佥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矛盾闹得莫名其妙,本来也不该他顾启尧低头。
……这小孩不会是快升高三,压力太大,脑子出毛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