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凭什么不让本小姐进门！”

“啊，你这家伙！！”

一阵嘈杂声传来，吸引了屋内几个人鱼的注意，纷纷将视线转向门外。

“啊，”珀尔瓦慢吞吞地说，“我好像听过这个声音，她和我是同一年入学的，好像叫……”

“克伦蒂？”

珀尔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确定，他本身就不是爱与人交往的个性，更别提是在受到排挤的情况下了。

能记住克伦蒂，纯粹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呃，惹眼了。

克伦蒂。

听到这个名字，孟柯不禁一怔。

那位沉默的“好友”的身影闪过眼前，随即反应过来，门外的人鱼应该是终端上提到的，同样名为克伦蒂的他们的另一位队友。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什么也听不到了。

想起苍没有跟进来，孟柯顿了一下，开口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他担心苍会和克伦蒂起冲突，毕竟苍看上去不太喜欢吵闹。

“那女孩怕是要吃点苦头了。”洛伽淡淡开口，语气意味深长，像是在有意引导孟柯往负面揣测苍。

不过，他也没说谎不是吗——那的确是个性格恶劣的小鬼。

孟柯看了他一眼，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率先动身往外游去。洛伽咬了咬牙，只得跟上。

珀尔瓦看着瞬间空了的屋子，挠挠头：“我不出去也没事吧……”要不是有寻得治病方法的机会，他宁可整天窝在实验室里。

“呜哇！”克伦蒂一看到孟柯，本来气得扭曲成一团的脸瞬间展开，眼神放光：“是是是陛下！！啊啊啊！”

“你好，你是克伦蒂阁下，对吗？”孟柯对她笑了笑，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他“认识”的人鱼，脸部被毁，看不清原本的面容如何，身体更是有多处腐烂，看身形已是青年模样，和眼前的少女人鱼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应该只是巧合……

这么想着，却总有隐隐的不安萦绕在心底。

“咳咳，”克伦蒂见孟柯认下了这个身份，心里激动万分，表面上却作出矜持的样子，“我……本小姐的确是克伦蒂。看我的金尾就知道了。本小姐这次听说南部村庄受灾，深感怜悯，正巧瞧见斯卡纳院长的征召告示，就想来助一臂之力。”

她这一大长串化倒是说得很流利，但却经不起细听，礼仪用语和口头用语混杂，甚至还加上了“本小姐”这个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自称，显得不伦不类。

真正从小严格受到贵族教育的洛伽已经皱起了眉。虽然他现在已经不会把自己框于礼教之内，但是还是听着有些难受。

克伦蒂话音一转，指了指不远处抱臂的苍，气愤地说：“谁知这家伙，刚才不知给我下了什么迷药，让本小姐不能说话呜呜呜……”

话说到一半，她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下，孟柯便知道克伦蒂说的是实话了。

“苍。”孟柯轻声呼唤少年。

他的声音不大，苍却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一样，迅速回到了他的身边，让孟柯幻视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活泼的暹罗猫还有……亚当。

每次听着冷冰冰的机械音，他总会分外想念亚当。就算是路西法，也比系统自带的音效好啊。

苍被他不赞同的眼神一瞥，立马缴械投降，解开了聒噪人鱼的禁言。

克伦蒂本想狠狠瞪苍一眼，一触碰到他可怕的眼神，就怂怂地收回了目光，一句话也不说了。

“那么，我们的队友到齐了。”孟柯宣布，“这次南部村庄之行，凶险万分，大家不要擅自离队。克伦蒂，还有……”

珀尔瓦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珀尔瓦，你们是重要的医师，跟紧我、苍、还有洛伽。”

“我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孟柯的话语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既然他说了会平安，那么，这次调查便一定会顺顺利利。

“医师院已为我们备好巡鳞龙，那么，出发吧。”

“只能分成两头载着吗？”孟柯询问。

这次负责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加了孟柯好友的娃娃脸，他苦着脸说：“没办法，大型巡鳞龙速度慢。这次带的器材本来就多，速度快的载五个人有点…拥挤，更别提你身后这位小兄弟、小姐妹的……行李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克伦蒂和珀尔瓦都说要去收拾东西，结果两人看着身板单薄，竟然吭哧吭哧扛了这么多东西。

“你们……都带了些什么？”孟柯欲言又止。

“药材啊。还有我的‘宝贝’们。”珀尔瓦理直气壮地说，“要不然我怎么炼药。”

“小兄弟，我们医师院的器材可比你自制的那些……”娃娃脸忍不住插嘴，把说破铜烂铁的欲望强行压下，“先进多了。”

“我看不见得……”珀尔瓦小声嘀咕着，显然是听不进去了。

至于克伦蒂，在孟柯温柔的攻势之下，她菜支支吾吾地说：“衣服，还有玩具……”

“你不带药材，带玩具？”洛伽听见了，冷冷地问。

克伦蒂被他吓到了，强撑着说：“怎怎怎么了，本小姐要你管……”

“派不上用……”

“阿洛！”孟柯牵住了洛伽的手，轻轻挠了一下，这是他们惯常安抚对方的方法。

孟柯看出洛伽有些急了，他似乎看不太惯女孩这幅想要融入贵族生活，却又不断漏出马脚的模样。

“抱歉，”洛伽深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更何况孟柯已经阻止了，但语气还是不怎么好：“既然决定要去调查，就要尽自己的全力，我言尽于此。”然后便转身离去了，想来他也需要冷静一下。

“没事，克伦蒂。”孟柯说，“不过，洛伽有一点说的没错，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次并不是去旅游的对吗？”他仍旧面带微笑，但是却很认真。

洛伽虽然语气差了点，但是克伦蒂的态度看上去的确有些儿戏。

孟柯和这女孩认识时间不长，但他发现，她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骄纵。

该问的还是要问，不过，可以换一种方式。

“对不起……本小姐只是想给妹妹……不，没什么。”克伦蒂红着眼摇了摇头。

洛伽让她想起了不近人情的父亲，孟柯却让她想起了严肃却温柔的母亲，她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点，又很快止住。

妹妹？孟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我会减少数量的，一件，只带一件！”克伦蒂退让了，她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有用，连那个古怪的自称也不说了，“我成绩很好的，我和黑尾巴的那家伙不一样，所有官方器材我都会用！”

“别哭，克伦蒂，我知道你有苦衷。”孟柯安慰道，“你先去等候吧，整理一下情绪。”

克伦蒂点点头，抽泣着走了。孟柯叹了口气，他还得去安抚另一个“孩子”。

“阿洛。”孟柯拍了拍洛伽的肩膀。

洛伽没有转身面对孟柯，他怕自己一对上孟柯那双眼睛就忍不住什么都听他的。

“别气啦，那孩子，她应该来自南部村庄。”孟柯见洛伽不应他，肩膀却在颤抖，明显是在忍耐着什么，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什么？”洛伽瞬间回过头。

果然，阿洛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孟柯想。

事实上，洛伽只是受不了孟柯这种尾调有些上扬的、像撒娇一样的语气而已。

“我们边游边说。”孟柯向洛伽伸出了手。

洛伽“哼”的一声，却像是孟柯逃走似的，飞快地握住了孟柯的手，感受柔软被自己握在手心的感觉。

“她的说话方式不可能是贵族家的孩子，况且，她刚才说，是想带衣服给妹妹……”孟柯缓缓道来，“南部村庄的生活条件比不上王城，大概是想让妹妹见识下新鲜事物吧。”

洛伽一怔，的确，仔细回想，克伦蒂引以为豪的“金尾”其实是黄尾。

因为尾巴颜色收到排挤的他对各种颜色的划分再清楚不过。

“不拖后腿就行。”洛伽硬邦邦地说。

知道他这是服软的意思，孟柯笑了，随即神情担忧：“希望那孩子家里不要有事……”

自疫病消息传来起，王城再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十几个小时，但谁也不知道疫病现在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而这里去往南部村庄，哪怕一刻不停，最快也需要十个小时。

交谈间，两人鱼已经来到了巡鳞龙停放处。

“伊莱瑟。”苍第一次开口叫孟柯的名字，他同样是轻装上阵，“和我一起。”

洛伽气笑了，好不容易被孟柯安抚好的情绪再次涌起：“凭什么？”

苍根本将他视若无物，直勾勾地盯着孟柯，又重复了一遍：“和我一起。”

孟柯有些头疼：“要不然，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呢？”

一个“魔法师”，一个综合性将士，打前锋还挺合理。

孟柯自己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的话，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谁知两人鱼听了他这个提议，齐刷刷地望向孟柯。

“不。”

“不可能！”

洛伽一脸看到了脏东西的嫌弃表情，苍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写满了不情愿。

“啊……”孟柯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然差到了这种地步，有些为难。

这是当然的，谁会对可能抢走自己伴侣的敌人有好脸色？

最终，在尝试了一众被否决的办法以后，众人决定把行李放到一头巡鳞龙上，人鱼们挤在另一头稍大的巡鳞龙上。

领头的巡鳞龙经验丰富，娃娃脸说，这是医师院最聪明的一头巡鳞龙了，只要给她地址，她都能看懂，省去了控制方向的麻烦。

只是……

娃娃脸说的没错，一屋五个人鱼，果然还是太拥挤了。

孟柯一左一右分别被洛伽和苍鳞紧贴着，他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一块夹心饼干。

要不是人鱼没有人类那样的体温，他现在估计得热死。

不同于孟柯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克伦蒂简直被陛下身边这两个人鱼震撼到了。

吓人的大冰块苍，居然一脸旁若无人地紧紧挽着孟柯的手臂，克伦蒂甚至诡异地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了陶醉的意味。

而讨厌的洛伽，不甘示弱地为孟柯编起辫子，手巧得连克伦蒂都想学一下了。

“喂，你不觉得他们……”她捅了捅“同病相怜”的黑尾巴，试图寻求认同。

珀尔瓦假装低头捣鼓他的终端，这是孟柯得知他没有后送给他的，没有理克伦蒂。

看不到，听不到，下一个在陛下身边的就是我自己。他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