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打闹着散去，紧挨着超市大门旁边的巷口地面上，投出两个交缠着的人影。月光泼了半地光辉，照亮散落到地上的东西。房与房夹角的阴影里传出一声低吟，背贴着墙的人眼神迷离，被扯开大半领口后的肌肤上开出大面积的花。

他猛地一哆嗦，堵住他嘴的手恋恋不舍的撤开。宋烟雨朝后仰起脖子换气，看向抱着他的人肩上的月光：“何徐行，我饿了。”

“嗯，现在回去。”何徐行瞥了眼虎口的牙印，低头舔掉他嘴角溢出的汁水。解开绑着宋烟雨手腕的领带：“说好要补偿我的，这点可不够。”

“我记得呢，爱哭鬼。”宋烟雨活动完手腕，轻轻点着锁骨上的青红。夜风吹过，身上的热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打了个喷嚏，连忙拉好衣服，弯腰摸到脚边躺着的购物袋。不远处绿化林里忽闪亮光，相机的连拍声让宋烟雨脸色骤变。他迅速丢掉手里提着的袋子，踮脚拉住何徐行的衣领，将人摁在自己胸前。

转过身，他警惕的朝传出响动的地方看去：“谁在那？”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啦响，灌木丛后有人刻意压着嗓门小声嘀咕。片刻后，有响动的地方传出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个社会小青年互相推搡着，嘻嘻哈哈的走了出来。

为首的小混混染着头金灿灿的黄毛，他身后的路灯衬得更加醒目。随着他的脑袋晃动，差点闪到宋烟雨的眼。黄毛摘掉沾到头发上的叶子，拿出镜子对着屏幕梳理起自己的爆炸头。

等他满意的照了又照，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手将它抛给离得最近的矮个子小弟，指示他把手机拿给宋烟雨。小矮子双手捧着手机小跑两步，在离宋烟雨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摁亮手机，在宋烟雨眼前晃了晃。

屏幕上，他大敞着领口被迫仰头，整个人瘫软在何徐行怀里，正同他接吻。宋烟雨有些庆幸，多亏这伙人藏起来的地方太过刁钻。仅是偷拍到了自己模糊的半张脸，而何徐行只露出个背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张照片哪怕不小心流出去，若不是特别熟悉何徐行的人，也绝对猜不出来同自己亲热的是他。

他松了口气，小声在何徐行耳边说：“别担心，没拍到你。”

“哎—那边的那个谁，躲起来也没用。老子认得你，你是对面大学的学生吧？”黄毛单手叉腰召回小矮子，将手机揣回口袋。

他冲围着自己的小弟们挤眉弄眼，颇为得意：“嘿，你说巧不巧。今天老子运气真好，正好碰上个财神爷。”

“我呢，也没别的意思。咱这不是最近手里头有些紧，想搞两个钱花花…”众人起哄，黄毛抓了把头发，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宋烟雨。

旁边的麻子脸当惯了狗腿子，他大哥话还没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奉承起来：“一手交钱一手销货。只要钱到位，我大哥保证把照片删掉。不然，等着让你的老师和同学，好好欣赏欣赏我这佳作。”

“你小子怎么话这么密，没听到老子的话还没讲完？奶奶的。”自认为被抢了大哥的风头，黄毛踹了麻子脸一脚，指着他鼻子怒骂。

听着那边不堪入耳的叫嚷声，宋烟雨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他谨慎地观察着黄毛一行人，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才松开何徐行。他把面沉如水的人推到身后，直到何徐行整个人都隐没进阴影里。

何徐行脸臭得可怕，浑身散发的戾气仿佛在叫嚣着：我要弄死这群不知好歹的兔崽子们。

生怕那群混混刺激到他，让他发起疯来动起手没个轻重。宋烟雨悄悄单手抽出帽绳续在领带上。他凑到何徐行耳边，轻声说着自己的计划，见人听话的点头丝毫没有防备。宋烟雨无声道歉，攥着他的胳膊朝后一转，将何徐行反手绑起来。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对自己，何徐行一时怔住，眼里尽是不解。他轻晃胳膊，示意宋烟雨放开自己。

宋烟雨捧起他的脸，不赞同的小幅度摇头。他将食指放到自己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安抚着临近暴走边缘的人，叫他不要轻举妄动：“我能对付得过来，你乖乖留在这里不要出声，等我回来。”

“烟雨，让我来…”何徐行还没来得说什么，便被小混混们吵闹的声音打断。

挨了揣的狗腿子猥琐笑出声：“跟那个大个子在那边做什么？不会又要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哈哈哈哈哈~”

他这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瘦竹竿跟着起哄：“别藏着掖着嘛，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和男人做起来什么感觉？爽吗？”

何徐行脸色越发难看，宋烟雨扳过他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下：“我真的能，相信我，好嘛。”

他要保护好何徐行，若不是因为他，何徐行根本不会受到这种垃圾的侮辱。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反正身上的烂事堆得数都数不过来。

见他点头，宋烟雨用力抱了下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走近那群人。黄毛等人看到他独自上前，嘲讽声变得更大了。麻子脸殷勤的往前走到宋烟雨身前，双手抱胸绕着宋烟雨转了圈。

他一只胳膊搭在宋烟雨肩上，将人拉向自己。伸长脖子朝黄毛喊：“大哥，这家伙长得还挺水灵的。”

“呕—你小子怎么不挑食，什么都吃得下啊？不会也想和男人试试吧。”瘦竹竿捂着嘴偷笑，嫌弃的做了个恶心的表情。

听着他们毫无新意的对话，宋烟雨垂下眼敛去眼底的厌恶。他掸了掸衣角，忽地抓住麻子脸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猛地抬起朝后反拧。同时屈起腿踹在他的腿窝，将人掀倒在地。

他踩着麻子脸的脖子，直起身子看向黄毛：“照片我看了，拍的不错。”

黄毛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他掏出手机威胁道：“你就不怕我…”

不给他废话的机会，宋烟雨脚下用力。麻子脸胡乱扑腾着胳膊，想挣脱宋烟雨的钳制。但渐渐地扑腾的幅度变小，头一歪直接昏了过去。

“没劲。那种照片想发便发呗，不够我还有更刺激的呢，想要吗？傻缺们。”宋烟雨松开麻子脸，大步走向黄毛。他瞥了眼手机上的照片，不屑地嗤笑：“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再来和本少爷叫板，就你们几个还想威胁我？”

余光里，一旁的瘦竹竿挥着胳膊冲了上来，宋烟雨及时伸手拽住黄毛的胳膊，忽然朝后仰去。黄毛同刹车不及的瘦竹竿撞到一起，手机从他手里飞了出去。宋烟雨重重摔在地上，溅起灰尘。

他咳嗽着撑着地弹起，走到瘦竹竿身旁一脚踩了上去。瘦竹竿疼的嗷嗷直叫，捂着手在地上开始打滚，宋烟雨看向爬起来的黄毛，露出个笑来。他冲黄毛勾了勾手，背后猛的一疼，顿时眼前眩晕发黑。

小矮子见自己得手，拿起棍子又要朝宋烟雨砸去。宋烟雨顾不上背后的伤，他转过身朝旁撤了一步，弓下腰抱着小矮子的腰往前冲去。两人一同撞到墙面上发出巨响，宋烟雨抬手挥拳，拳拳到肉。小矮子咬紧牙，抓住他的胳膊拼命往外推。

忽地耳边刮起阵风，宋烟雨下意识侧过头。拳头擦着他的头发砸到小矮子脸上，彻底晕了过去，整个人扑向宋烟雨。宋烟雨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身后偷袭的两人趁机一人一侧架起他的胳膊，铆足劲将人抬起甩到地上。

“刚刚不是很牛吗？怎么不叫了呢？”黄毛走近蹲在宋烟雨身边，摸上他的脸：“麻子说的不错，你小子确实长得挺好看。要不让哥几个舒服舒服，说不定心情好了就放你走了。”

说着便卷起袖子，拉开外套。疼痛充斥着四肢，宋烟雨支起身吐出嘴里的血。他咧嘴一笑，正要开口嘲讽。抬头便看向黄毛身后的黑影，蓦地睁大了双眼。

黄毛解衣服的手一顿，眼睛朝上翻去露出大面积眼白。他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换气声。他拼命扣着脖子，往后去抓勒着他脖子的东西，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背后的人膝盖顶在他的后背上，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这人把拼接的临时绳子缠回手上，绳子长度骤然缩短，黄毛渐渐不再挣扎。

见状，宋烟雨急忙喊道：“何徐行快松开，他要被你勒死了。”

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晃晃悠悠走到何徐行身边抱住他：“我没事的，何徐行。我是热的，你摸摸看。”

何徐行手一顿，扭头看他。宋烟雨低头轻啄他的嘴唇，掰开他的手，将那绳子解下胡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他把回过神的何徐行扶起来，弯腰去探黄毛的呼吸。见人没事，便松开手里抓着的头发，黄毛没了支撑脸着地砸得满脸血。

他在地上四处找着引发这出麻烦的源头，却看到瘦竹竿躺在小矮子身前两步的地方。他的半张脸肿了起来，血糊的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见宋烟雨望过来，惊恐地转开视线连忙闭上眼。

拾起飞到灌木从里的手机，宋烟雨不放心的挨个把这伙人检查个遍。确定都无大碍后，朝捡完东西走向他的何徐行招手：“何徐行，回家了。”

何徐行背对他蹲下身，扭头：“我背你。”

他目光灼灼，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宋烟雨。一幅宋烟雨若是不肯，他便保持这个姿势同他僵持下去。宋烟雨率先投降，他无奈的趴上去，脸贴在何徐行的脖侧。

时间仿佛静止般，街上空无一人。两人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迎着冷风往回走。走过有光的地方，影子交叠在一起，又被月色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