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六】

乍闻居然有人要为比格赌命，冴的第一反应是挑眉毛，声音终于有点起伏：“他们是恋爱了？”

“不可能吧。”惠子皱眉，“我盯得那么死诶，你以为我瞎吗。”

“哦。”冴虽然这样附和，但是表情不像是认可，几乎说得上是怀疑了。

此时直播中，洁世一已经如饿虎般扑上来，气势汹汹，而面对他，刚刚还在发疯的比格不知为何也愣住，那双原本晦暗不明的眼睛猛然变清澈，好似个在毁灭世界之前，见到初恋情人的反派。

要不是这儿是球场，惠子都怀疑挂满高射灯的球场灯架上是不是飞散下了粉色花瓣，以及比格耳边是不是涌现了文艺的插入曲，或许还有个嗓音醇厚的女歌手在深情演唱：“爱不会随波逐流，而是漂浮在心的岸边……”

不然比格不会一副目不转睛的模样。

球场上其他人都和个纸片儿一样漂浮在小情侣身边儿，一时间这两人之间都天地失色。

“草，你说得对。”她喃喃，“太邪门了，我真是个瞎子，谁会一天到晚追着一个比格跑，我以为那是异食癖，没想到那是比格和他的双向奔赴。”

大表哥笃定地点头，这俩兄妹第一次意见立场这么统一。

“可他谈了恋爱，为什么还要天天因为洁世一找我事？”惠子又提出新的问题。

直播回答了她，比格自顾自沉浸在初恋冲向他的怔忡中，没想初恋是冲向他，却一点儿都不减速，甚至还自己加速，那表情也绝不是重归旧爱的缠绵，是比见仇人还凌厉的杀意，身后因这气势卷起阵阵浓烟，只等轰然撞上。

“我不会让你射门的，变态……！！！”

初恋这样说，这是初恋该说的吗？他骂比格变态啊。

比格清澈的双眼一沉，好像醒悟了什么，果断扔下刚刚的恋心，腿一迈背一压，也牛似的和人家对冲去了，这俩好像两辆开足马力的跑车，怀着要同归于尽的恨意，头对头直直对冲而来，任何人都猜不出他们的结局到底是一起毁灭，还是什么？

“不对啊，”惠子真懵了，“这不对啊，这是谈对象？他俩分过手吧，这怨气都能冲天了！”

“至少现在没有谈。”大表哥赞成道。

真优在两人边儿上抱着秋千挂绳刷手机，见两人都你懵我懵好像两只猫在对视，四眼对视，只是满满的疑惑，有些忍不住了。

“曾经是。”真优把自己的手机扳正，亮出已经实现百万播放的《红玫瑰》，“你瞧，不知道谁拿到了内部的监控，把这段恋爱史给补全了，现在网上一半人在震惊他俩怎么咬着咬着就谈起来了，一半人在震惊他们分手比他们谈起来还诡异这件事。”

“什么时候的？”大表哥问。

“u-20前，比赛一打完就断崖式分手，”真优这样说，“鬼上身似的。”

惠子怀里的大表哥脊梁骨又咯嘣一声，她对自己的用力却浑然不觉。

“怎么分了？”惠子怪道，“都谈了，好好的怎么分了？”

她说到这里，又低下头问她表哥，无比认真：“你说说，那时候你也在，你觉得为什么？”

真优觉得被她强制正骨的大表哥应该需要缓缓，但大表哥却出乎意料地牛，喘了口气就能说话：“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的错吧……”

真优再也忍不住，把手机的音量拉到最大，此时《红玫瑰》正播放到熟悉的三个人在绿色的大草原你追我赶地奔驰，字幕配着一句：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无动于衷。”

惠子看到画面中冲在最前面的大表哥，和后面葫芦似吊了一串的比格和千代她哥。

影片还在放着，把前因后果都播得仔仔细细有凭有据，然后在两人终于完成这场命运球赛的胜利后，毫不犹豫一脚把观众送进be。

“是否幸福轻的过度沉重，过度使用不痒不痛”

“烂熟透红，空洞了的瞳孔，终于掏空，终于有始无终”

——“就像绘心说的那样，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不会踢进那球。”

——“因为那个瞬间，你能赢冴……唯有我，深信不疑。”

——“谢谢你，凛。那是属于我和你的一球。”

——“……吵死了，去死吧洁，只有你无法原谅……”

“你跑什么？”她冷冷地吐气。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大表哥只用了四个字：“我在踢球。”

“不，我是问，你吊着他跑什么？好不容易见到亲爱的弟弟，就那么忍不住你那该死的魅力？”惠子咬牙切齿，“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玩他？现在好，你吊走他的智商和情商了，他睁开眼睛马上就两眼空空了——脑子都不要了！我干啊！他本来就没什么脑子！你闹得他别说脑子，肠子都打结儿，怪不得，怪不得！”

惠子一边咒骂一边挥舞拳头，一锤子正打到正欲狡辩的大表哥头顶：“怪不得u-20那次他回来，就铁了心和我打架！我专门植的睫毛都被他打没！啊哈，我还以为他是对洁世一衷情难诉，见我竟然能和洁世一表白心中苦闷。原来是那狗东西分了手心里怄，呵，还是他自己提的分手，真了不得！嘴长你脸上，谁撑着你嘴逼你说那鬼话了？难道是你哥的幽灵？！果然是鬼上身了对吧！”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沉闷的咚，真优惊异看去，只见那铁一般的拳头已经落到大表哥的脑门儿上，大表哥美得好像能代表一切美德的脸马上应声而颤，没等真优反应过来就飞快两眼一闭，头软软地倒到肩膀上，眼睫在风中轻微摆动，好像新死的尸.体一般。

居然被打晕了！

真优的嘴唇颤抖，她都不知道大表哥到底是真的被□□催眠，还是不敢面对自己搞砸了老弟恋爱的事实，于是干脆晕倒。

或者更现实一点的，大表哥只是不想在光天化日下，再被表妹毫无人性地暴打。

不愧是糸师冴，真优只能在心里感叹，逃避怨灵一般的弟弟妹妹的方式，居然也能如此优雅，惜字如金，并且充满逼格。

晕倒都这样美丽。

“啊，晕了。”惠子发泄完愤怒，低头才发现怀里的表哥已经没声儿了，她淡定地用手试了试鼻息，“还有气儿。”

真优心想，大约大表哥现在真变成幽灵，去骚扰那位倒霉的小表哥去了。

这下是真要鬼上身了。

【一百五十六】

这边儿大表哥刚如同葬花仙子般凄婉地晕过去，那边直播就一声巨大的“GOALLLLLLLL——”，响彻云霄。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小表哥欢快地在初恋拦截下选择了射门，之前无人阻拦所以没激情，一点儿球都不射的沉闷在初恋的以命相搏中一扫而空，惠子觉得这狗东西大约真的高潮了。

初恋在怀，还在空中射出了绝佳的任意球，这下报复初恋，和震慑就在旁边现在已经像个背景板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情敌，这俩目的双双达成——虽然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报复初恋什么？是初恋被他断崖分手没有自暴自弃呜呜哭，反而一扭头扯德国进口男人的胸口吗？

真要计较初恋撩拨过的男人，狗都嫌，你十个醋瓶子都不够倒的啊——虽然好消息是在之前的球赛中，狗都嫌在的法国队已经把最突出的男人都打败了。

惠子想到这里，嘴角抽搐了，她好像知道这段时间新英雄大战，狗都嫌为什么打得那么起劲儿了。

全世界注视下，在师出有名的顺风局里打情敌啊，谁能不爽？

惠子已经没力气无语了，她松开一直锁着大表哥的胳膊，一点儿都不怜惜地把这个180的表哥扔到公园满是土的地板儿上，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感受身体内部的咯吱咯吱声。

真优不留痕迹地小心后撤一点，生怕这位姐下一个挟持的就是自己。

惠子漫不经心扫她一眼：“千代呢？”

太好了，下一个是千代，不是她。真优松口气，一转面目，积极地联系千代：“亲爱的兔子，你到哪里了啊？惠子说想你了。”

她打完字，又悄悄看脚下的大表哥，有些羡慕起来，她也想像他一样自然而美丽地晕倒，然后躺在地上默默吃瓜。

当然，她也同样同情千代，现在等待的分分秒秒中，惠子的精神状态也会往难以预测的方向发展，就像现在球场上明显不对劲儿的凛一样，如果无人阻止，那么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来。

球场的聚光灯照满球场，球员的影子都被打得小成一团，就算跪在草地上，也只能有脸上那一片儿可以聚起阴影。

洁和凛刚刚才共同跌倒在地上，他先一步从凛的怀里挣出来，肋骨还在因为撞击阵阵生疼，洁却顾不得，只管艰难地喘气，气力不济，他暂时从地上起不来。

“啊——不行了……”

手撑着草地，脸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热度，烧得无法止息。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耳边是着魔似的喃喃自语，伴随着一点轻微的噗通声，洁才发现那是凛在小声地说什么，他喘足一口气看过去，眼前是让他震惊的一幕。

“飞起来了……”

浑圆的血珠成串落在翠绿的草地，草叶被这浓重的血色打折，很快聚起一团深深的红色。

凛的鼻子在争先恐后地冒血，甚至他的嘴里也流下血来，不知道是不是咬到了舌头，但凛却毫不在意，只恍若无物，呆呆地自言自语。

“爽到爆。”

解说在激烈的惊喜和震惊中终于缓过神，热情激昂地宣布：“刮目相看吧，全世界……！这就是蓝色监狱的NO.1——糸师凛！！P·X·G在生死关头打进了扳平比分的一球！！被洁世一撞上的一刻，身体居然选择了射球！癫狂啊！这个射门！”

“进……进球了？好疯……”千代怔怔看着大屏幕，她眼睛牢牢注视着她哥哥，也没有忽视哥哥看着凛的时候，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有点不对劲啊，惠子的哥哥是这样的人吗？我记得他是……”

千代想起那个事实，在比赛胜利后毫不犹豫就辱骂，挑战她哥的凛，以及第一次见面，她抱着哥哥胳膊去看，凛那个稳定可靠的背影……就算和惠子打架也默默挨最多打的凛。

不同的形象在她眼中交错，她都无法理解，更分不清哥哥眼中的凛到底是哪个？

手机一震，千代低头看到真优的消息，她浑身一震，好似从梦中惊醒，落了满身的汗：“请问……车还要开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