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很快准备妥当,在女仆的引导下,莉安娜跟着雷诺和亚瑟来到了宽敞的餐厅。长长的餐桌铺着洁白的桌布,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新鲜的鲜花,一切都显得一丝不苟,透着贵族生活的奢华。
然而,这奢华的环境并不能消减莉安娜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反而让她感到更加格格不入。
雷诺和亚瑟在主位和客位上落座。雷诺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莉安娜,眼中闪过一丝玩弄的光芒,对她命令道:“去,好好服侍亚瑟大人用餐。”
莉安娜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她的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她垂着头,像个牵线木偶一样,挪动脚步走到餐桌旁,站在亚瑟的位子边。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依然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像在提醒着她昨夜的遭遇。
亚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深邃的目光在莉安娜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没有昨夜雷诺那种赤裸裸的欲望,多了一份难以解读的复杂。他坐在那里,身形挺拔,即使在餐桌旁也显得英气勃勃,与周围的奢华环境完美融合,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里。
莉安娜遵从雷诺的命令,开始为亚瑟布置餐具。她从未学过任何礼仪,也没服侍过任何人,更别说是在两位高高在上的贵族面前。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生涩,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她试图为亚瑟倒酒,拿起桌上那瓶造型华丽、里面盛着血红色名贵葡萄酒的酒瓶。酒瓶很重,她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不稳,酒瓶微微晃动,酒液在瓶中轻轻荡漾,泛起冰冷的光泽。
亚瑟见了,只是平静地伸出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他的手指修长有力。
“不必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我自己来。”
不知道是出于对她笨拙的无奈,还是出于一丝同情,亦或是仅仅不想被她触碰,亚瑟拒绝了她。
莉安娜一愣,僵在那里,手中还握着沉重的酒瓶。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让她无地自容。她试图再做些别的服侍动作,比如为他布菜,或者清理桌上的碎屑,但亚瑟都表现得很冷淡,或者只是用简单的“不用”来拒绝她进一步的动作。他仿佛刻意地与莉安娜保持着距离,不愿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就像对待一件会带来麻烦的物品。
雷诺一直在旁边看着莉安娜和亚瑟的互动,亚瑟的冷淡和莉安娜的笨拙让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嘲讽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当看到亚瑟一次次拒绝莉安娜的服侍时,雷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亚瑟,你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雷诺大声笑着,仿佛亚瑟对美色无动于衷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他以为亚瑟会像他一样,对莉安娜的美貌和身体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和欲望,但亚瑟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感到一丝被冒犯和被挑战的恼怒。
雷诺见亚瑟依然无动于衷,脸上那嘲讽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拿起桌上那杯盛着名贵葡萄酒的杯子,血红色的酒液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莉安娜站在一旁,看着雷诺脸上表情的变化,心中隐约感到一丝危险,一种熟悉的、令人颤栗的预感。
就在这预感涌上心头的瞬间,雷诺突然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朝着莉安娜扔了过来!
莉安娜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甚至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只感到眼前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带着风声闪过,紧接着,“砰”的一声脆响,玻璃杯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嗯…”
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仿佛头骨都要裂开了。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传来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眼前一片模糊。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同时还有尖锐的玻璃碎片划过她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
血红色的酒液混合着头皮被砸破后流出的鲜血,顺着她苍白而美丽的脸颊蜿蜒而下,流到华丽的淡粉色衣裙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像一朵正在迅速凋零的玫瑰。
她身体向后仰去,几乎摔倒。她伸出手,捂住头,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湿热和疼痛。
头好像破了。
餐厅里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行为而陷入短暂的沉寂。
只有莉安娜压抑的呻吟声和酒液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以及她因为恐惧和疼痛而急促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亚瑟的声音平静地响了起来。他依然坐在椅子上,他没有看莉安娜,只是淡淡地对雷诺说道:“先吃饭吧。”
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丝毫对雷诺的指责,也没有对莉安娜的关心,仿佛她受的伤不值一提。
然后,亚瑟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莉安娜。
那一眼很短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或者只是对麻烦的厌烦?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一种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事实的语调对莉安娜说道:“去我车里吧,不用服侍。”
莉安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亚瑟这句话的意思。
她捂着头,疼痛和恐惧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亚瑟的话语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原本就混乱的大脑更加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亚瑟大人是在为她解围吗?是在保护她吗?在她贫瘠的认知里,做不好事情,惹怒了主人,理应受到可怕的惩罚,而不是被允许离开。
雷诺听了亚瑟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听亚瑟大人的!”
他的笑声充满了得意,仿佛亚瑟的话语正合他的心意,减轻了他因为无法掌控局面而产生的恼怒。
“既然亚瑟大人让你去他车里等着,那你就去!”他将目光转向莉安娜。
听到雷诺的命令,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能够逃离这里,逃离雷诺那可怕的怒火,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问,不敢去看雷诺,也不敢去看亚瑟。
她默默地放下了捂着头的手。血红色的酒液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雷诺和亚瑟的表情,也看不清餐厅里其他可能存在的仆人们投来的目光,她只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转身,迈着沉重而酸痛的步伐,离开了餐厅。华丽的淡粉色长裙因为染上了血红色的酒液而显得狼狈不堪,仿佛一朵被玷污的花朵,但她没有力气去顾及这些。她只能扶着墙壁,或者桌沿,凭借着本能,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她的身体在疼痛和虚弱中摇晃。
离开餐厅,穿过宽敞冰冷的走廊。这里的空气没有餐厅里那种混合着食物和香料的暖意,只有一种阴冷和空旷,让她感到一阵阵寒意。她的脚步声在地毯上几乎听不到,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她不知道亚瑟的马车停在哪里,只能凭着直觉和之前来时的路线,向着庄园大门的方向走去。沿途偶尔会遇到匆匆走过的仆人,他们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看到她额头上血红色的酒液和撕裂的裙子,却没有人停下脚步,也没有人上前询问或帮助。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和回避,仿佛她是会带来麻烦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