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莱娜绞尽脑汁搜罗脑内情报网，还是没得到关于鬼面人的相关信息。于是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家伙，这让她有些挫败。　　作为泰伦斯王储的嫡系，她一直是最能干的女官。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她可以说是苏鲁境内行走的百科全书。这一次，被泰伦斯安排到你身边，她已经下定决心，务必帮助你……　　“那是三眼教团的人，我猜是代号为‘哥哥’的高层。”　　耳机里传来格瑞夫斯的声音，看样子他一直在，只是刚才因为某些无伤大雅的小烦恼，以及他需要安抚艾美莉卡暗影本部的人，所以一直处于闭麦状态。　　“三眼教团？”　　你重复着，也算说给旁边的莱娜听。莱娜知道你和暗影那位老大一直处于连麦状态，她不在意，因为这不影响计划。或者说，她介意也没用。这时候告诉她，还能多一份信息来源。　　在泰伦斯醒来之前，你知道，莱娜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属于时间限定型队友。　　耳机那边，格瑞夫斯问道：“那人是不是穿着宽大又奇怪的长袍？脸上还戴了一张鬼面具。”　　你又把视线转移过去，的确如格瑞夫斯所说，除了那张显眼的鬼面具，那家伙穿的衣服也有些奇怪，过于宽大，几乎看不出长袍下面是男是女。上面纹绣有奇怪繁复的花纹，你能看到拿着小扇子的兔子，还有背着太阳的蟾蜍。　　“对，没错。”　　“那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就是‘哥哥’。”　　三眼教团，是近期在俄罗斯崛起的一个宗教团体，首领是一个女人，名为维罗妮卡·沃尔科瓦。　　“这个女人是极端民族组织首领马卡洛夫的情妇。”格瑞夫斯为你详细解释着，“自从上一任首领扎卡耶夫被干掉之后，马卡洛夫接过了这份责任。只是，前不久——”　　“他也被杀了。”　　你接过话头，而且你还知道是谁干的。抬眼看向远处坐着的凶手，那家伙好像已经提前预知你会看向他，竟然精准无误地转移视线，和你碰撞上。　　下一秒，他对你露出一个笑容。　　你冷哼一声，转移了视线，不再看他。　　无法接受，他好像没有因为你的缺席感到痛苦。他怎么可以彻底丢下你？他怎么可以有一秒不想你？　　心脏的闷痛一直在持续，好像存在于你身体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抽离。　　他正在渐渐杀死你。　　二　　守灵会将持续三天，前两天都是诵经，为亡者祈福，希望他们早登极乐。最后一天除了必要的超度环节，晚上还会有答谢宴。感谢当时在佛诞游行中出力维护秩序的各路团体。包括141，以及不少□□。　　要是泰伦斯还醒着，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141姑且不论，毕竟是背后有大怪物的可怕组织，也带有一定官方性质。这次平息动乱，主要也是他们的功劳。　　普莱斯派出了基根作为总指挥官，彼时已经确定升职的基根并没有推辞，完成得非常好。　　只不过，王室宴请□□，太上不了台面。哪怕这些□□的确有帮忙，官方也是不可以承认他们的，私底下奖励点什么就得了。　　这一次做出这种荒唐决定的，是高调回国的大王子约书亚殿下。　　可以说，苏鲁王室近段时间丢了大脸。前有安德鲁王子背叛国教，皈依基督教，还认了个年纪轻轻的教父；后有约书亚王子违抗王命回国，和□□小混混们哥俩好。　　泰伦斯王储总共就三个儿子，除开前面俩卧龙凤雏，就剩一个小埃尔。　　部分民众寄希望于埃尔是个争气的家伙，但又觉得不放心，于是也有声音期待着新王妃能够为苏鲁带来新的希望。　　对此，你表示，想都别想。　　当然了，如果苏鲁老百姓盛情难却，你也可以勉为其难“再就业”：成为苏鲁王太女，最后当女王。这样一来，储君的问题解决了，你的就业问题也解决了，还不用费老大劲儿折腾泰伦斯那孱弱的身体，等下他马上风了怎么办……三难自解。　　就跟大学生毕业去应聘婴儿一样，完美内循环，多好啊。　　就在你胡思乱想的时候，洛琳带着埃尔突然轻手轻脚来到你身边坐下。除去最开始的阶段，你们需要坐那个难受的蒲团，供王室摄影师、记者拍照，之后的时间你们都是坐在休息区域的。

“累死了，小家伙，你也别太紧张了，现在不会有镜头拍我们的。”

洛琳拍拍你的手背，示意你可以放松坐姿。

埃尔小王子从母亲身边滑走，来到你面前，抱住你的双腿，正想习惯性叫你“大姐姐”，但又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殿下……”

你唤来埃里克森，在他疑惑的眼神中，从他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拿到小王子面前，示意他选一个。这些糖是你出发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偷偷塞进去的，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小孩子早就坐不住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仪式，纯折腾活人的。”

洛琳也拿了一颗糖，苹果味的，放进了嘴里。

埃尔小王子选了葡萄味的，吃着糖又去骚扰埃里克森了，可怜的小暗影被迫开始带孩子。

你则是挑选了草莓味的。

“是啊，人都死了，哭哭啼啼的，还不如让凶手血债血偿。”

【扬起的铁锤，

流泪的弟弟，

血点子溅上母亲的面容。】

也许是糖果太甜，甜蜜蜜的，一直甜到了你的心里，你垂下眼，勾起一抹笑容。

杀与不杀，复仇与隐忍，只不过都是选择罢了。任何选择都有它的后果，闭上嘴，承担就是。哭给谁听？祭给谁看？

【女儿......我的女儿......】

其实母亲的那个拥抱是为何，本就不重要。选择已做下，铁锤击打肉与骨的闷响仍在耳畔，你只是想弄明白，自己为何做下这个选择。

那个时候，你站在Y字岔路口，其中一条道路站着那个家伙。

塞巴斯蒂安·克鲁格。

另一条路你没有选择，没有走过，你不知道它通向哪里。但是你已经选择的这条路，连同这条路上的克鲁格，全部成为了你的来路。

“小YN，你们那边有关于死神的神话传说吗？”

你想了想，斟酌道：“有，不过我们那边是阎王爷、判官以及黑白无常。”

听完了你讲的这些民俗，洛琳眨眨眼：“听起来你们的死神大人就像人们的家长，他会告诉你，你这一生做得好还是不好，然后对你降下惩罚。”

你微笑着：“确实。”

“我们这边的死神大人，就像个孩子，顽皮的孩子。”

洛琳·加尔扎和瓦拉瑞亚·加尔扎出生于墨西哥边境一个小村落，不同于其他人信仰天主教，那个小村落有自己独特的信仰。

“传说中，当所有人坐上往生的小渡船，死神大人会随机选择一条船，伪装成船夫，陪伴着亡者前往河流的尽头。”

你一愣：“诶？随机？”

洛琳点点头：“很任性吧？就像小孩子，全凭自己的喜好。”

肩膀一紧，洛琳突然将你揽入怀中，带着体温的香气将你包裹。

“小YN，死亡真是一件孤独的事情，感谢你，衷心感谢你，没有让我的埃尔经历那样的痛苦。”

洛琳抱着你的力量加大，好像不是埃尔和你在经历当时的死亡预演，而是她自己。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被死神选中。出生的时候有我陪伴着他，可是死亡之旅，除了那个任性的死神也许会降临，其他人都……必须独自一人坐在渡船上……”

洛琳用脸颊轻轻磨蹭着你，好像在安慰你，也好像在安慰她自己。

不远处，埃尔正在强迫埃里克森吃糖。他用不知道在哪里蹭了灰尘的小手，用尽全身力气拆开包装纸，努力到脸都皱起来了。然后他用（脏）手抓着糖果，笑着举起来：“大哥哥，吃糖！”

埃里克森痛苦地吃下去了。

“抱歉，小YN，让你听我这个老女人叽里咕噜讲了些有的没的——”

“不，”你很认真地摇摇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很喜欢这个传说。”

人们总说，人类是孤独的生物。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出生的那一刻有母亲伴随左右，她就是你走过的第一条隧道。之后的每一天，不论你愿意与否，哪怕是一人行走在无人的旷野，也有风雨吹拂，有野草摇曳，有花朵落下。

唯有死亡，是必须独自上路的。

那么你的母亲和父亲便不能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了，他俩凑一起就没什么好事，包括你的出生。

忽然，洛琳的声音又想起：“小家伙，你对柯尼格不满意吗？”

三　　洛琳离你很近，几乎就是说悄悄话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你耳侧。你有点僵硬，可是又忍不住内心欢喜。　　“没、没有啊……”　　“可是我看你总是勒令他站在很远的地方。”洛琳抓起你的手，开始把玩你的手指，“如果你真的讨厌他，我就帮你处理掉他，你不用在意我这边，毕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等一下！　　信息含量太大了！　　“喜、喜、喜欢你”是什么意思啊？你是第一次参加守灵会，以为大家都会比较拘谨，结果没想到洛琳这么开朗......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帮你处理掉柯尼格”是什么意思！

见你表情有些诧异，洛琳咧开嘴，黑眼珠里全是笑意：“没有关系，小YN，这个没了，还能有下一个。”

你犹豫着，正在怀疑洛琳的意思该不会是……格瑞夫斯就在耳机那边回答你了：“她的意思是，她会找人杀掉那个大个子，然后再给你找新的男宠。”

然后，格瑞夫斯冷哼一声：“艳福不浅啊，YN殿下。”

你大惊，一把反握住洛琳的手，急忙道：“我很喜欢柯尼格！真的，特别喜欢！”　　——“谢谢，我也喜欢你。”

洛琳的眼神落在你身后，那里有一阵刚刮来的“柯尼格旋风”。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你吸了吸鼻子，“柯尼格旋风”竟然没有任何气味，比雨后冷冽的风还要虚无。

“但我想知道，有多喜欢？”

柯尼格向洛琳低头行礼，接着问出了这个死亡问题。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吧！

你的嘴唇张张合合，面颊也渐渐涨红。洛琳一会儿看看柯尼格，一会儿看看你，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你俩，看上去八卦之心正在熊熊燃烧。

“原来你们真的……”她微微摇头，“柯尼格一开始就告诉我，他找的不是我，是另一位王妃，我当时还没有相信他……”

她捂着嘴笑起来：“幸好我把他送来你身边了。”

突然——

“在聊什么呢？”

听到这个熟悉的磁性声音，你浑身过电般轻轻一颤。一只大手轻抚上洛琳的肩膀，那人弯下腰，让洛琳吻了吻他的面颊。

“约瑟夫，我和小YN在聊死神。”

克鲁格金棕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哦？死神怎么了？”

柯尼格在你身后插嘴：“我听说，死神喜欢多汁的苹果。”

你有理由相信，这个奥地利死宅绝对是在玩《你的冥字》（《死亡笔记》）的梗。

克鲁格点点头：“看来死神的品味不俗。”

柯尼格又道：“我的品味也不错，所以我也很喜欢苹果。”

这一次，克鲁格没有说话，洛琳也还没跟上柯尼格奇怪的脑回路，于是大家陷入冷场……

柯尼格完全不会读空气，不是指他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而是他不愿意。于是，他再一次轻描淡写抛下炸弹——

“所以我很喜欢YN，因为YN就像苹果一样多汁可爱。”

！！！

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人妻啊！

诶……等一下，柯尼格是不是说了要加入暗影？

这下暗影真成人妻公司了。

而且谁来翻译翻译，什么叫“你很多汁”？不要性骚扰好吗！虽然你的确经常潮——呀！那是不能说的！

“现在，我很想知道，YN你有多喜欢我？”柯尼格完全不在乎你震惊的表情，一个劲儿输出，“毕竟，你刚才说了，你很喜欢我。”

谁来阻止这个人，他已经不知道连击多少次了……洛琳“咯咯”笑个不停，一个劲儿拍打你的手背，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到底在高兴什么啊！难道这位也是年近五十的女子高中生？

慌乱中，你和那双金棕色的眼睛撞上了。

有那么一秒钟，你好像回到了那片门后的旷野。

一轮皎洁的圆月，静静悬挂在半空。在你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只有枯草、老树、昏鸦。只有深蓝色和暗紫色交错的天空，只有咆哮的狂风，只有连绵不绝的山脉。

太阳呢？

那轮永远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