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工作室便已成为一片暴力的海洋,而对此懵然不知的朱向明,此时也正在来工作室的电梯里。
原本心情就很复杂,而看着电梯门在眼前打开,朱向明都还没抬脚起步就已经听见隐约的惨叫,惊讶得是差点忘了跨出门去。
怎么这声音好像是从自家地盘传出来的呢?他冲到工作室门口再听一耳朵,真就觉得里头有个特别像余豆果的声音,正在疾呼着“救命”之类。
“什么人!你们在干什么!”
赶紧解锁开门往里冲,朱向明大声呵斥的本意是震慑犯罪分子,结果刚进客厅就呆住了。
这什么情况?这怎么会有个衣衫不整的裴青,正举着沙发抱枕痛击他的好友,也同样衣衫不整的一个余豆果?
还有,为什么裴青揍人揍得是一脸的憋屈,而余豆果则是一脸……等会,为什么余豆果也是一脸憋屈啊?
朱向明回过神了,也气精神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这大清早的是在干什么!”
说完,他怀疑自己也是一脸的憋屈,赶紧地上前去,将裴青从余豆果身旁拉开。
“干什么啊这是?你们俩有什么可打的?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吓死我了!”
听朱向明这指责,看朱向明把裴青手扣住拽到了沙发边,余豆果没好气地从地上爬起来,也指着裴青尖叫:“你问他!你就问他!你现在就给我问他!”
在看见朱向明那时便已恢复了理智,但此刻裴青也仍没好气:“我打你怎么了啊?我梦个游又怎么了啊!”
“你?!”
这胡说八道确实太过分,看余豆果气急败坏,朱向明也忙地批评裴青:“你就说你为民除害也比说这强吧?”
裴青横他一眼,冷笑道:“那我就为民除害吧。”
朱向明哑口,而余豆果听得是脑子里嗡嗡地乱响,抬脚便往他后膝盖踹:“吗的,老子弄死你们!”
这一脚踹得过于精准且到位了,朱向明“嘶”地一声叫痛踉跄,带着裴青就往沙发上倒。
不止将裴青整个都扑在了身下,嘴还擦过裴青耳朵旁边,两个人都惊得直打激灵。
尤其是朱向明,他第一个就吓坏了。
简直不敢直视裴青,朱向明面红耳赤地赶紧从他身上爬起,刚打算道歉拉他起身,却不料裴青已厉声地惨叫起来:“滚开!”
然后下一秒,朱向明看见眼前竟有圈奇怪的黑影闪现。
“??!”
被裴青这突如其来的一记直拳砸脸,他人都傻了,稀里糊涂地说不出话,甚至过了好一会才迟钝地察觉,好像有什么液体正从鼻子里流到嘴唇边。
真疼啊,朱向明都没想起该用手擦擦,就呆愣愣地想低头看,结果那鼻血滴答落到了沙发上。
“靠?”余豆果看见这一幕也傻眼,连忙上前来扶住他下巴逼他抬头:“你傻了啊?你怎么不躲!”
不是,朱向明心道我不是傻,我是不知道这姓裴的对我有深仇大恨,居然能直接拿拳头给我鼻梁血打出来啊?
余豆果拿来纸巾给他堵鼻孔:“现在好点没啊?”
总算是缓过来了,但朱向明还没来得及转过脸去对裴青发火,或者说出半句歹话,就又听到了一点怪声。
像身边谁的牙齿在疯狂打颤似的,而余豆果也一样听见了这动静,跟他同样是吃惊。
然后他们两个人一齐扭头看,发现果然是裴青。
这到底是谁打谁呢?朱向明恍惚地看他,发现他那脸色苍白,还拼命地想往沙发角落里躲闪。
打人的竟比挨打的还可怜些,朱向明忙地伸出手去,试图安抚他说其实并没大事,自己也没有被他打坏:“裴——”
“别碰我!”
这一声比刚才还凄惨,而看裴青将自己蜷起抱住脸逃避,像是怕极了被自己碰到的样,朱向明那只手尴尬地僵在了半路,也再叫不出他名字来。
就这样,托赖裴青突然发生奇奇怪怪的晕血症状,今天工作室里的架是不用再继续打了,可朱向明那心里却一点都没觉得是好事。
裴青这血晕得挺严重,而且哪怕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朱向明也很快就将鼻血止住,还把沙发上的血都擦去,但等他再肯睁开眼睛,他那视线始终都不曾关照过朱向明。
早晨的闹剧完全不重要了,朱向明为裴青这副可怜样忧心忡忡,忍不住要问他:“裴老师你这?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
人缩在沙发角落,裴青仍旧是不看朱向明,只道:“我没事,我有点晕血的小毛病,过会我就能好了朱老师。”
没法信他这是只是小毛病,而且他刚才那副鬼样,如今还说些轻飘飘的假话不敢看人,把朱向明逼得都只能愁眉望住余豆果。
可惜余豆果对此也毫不知情,而且他跟朱向明一样,是刚知道裴青现在居然晕血这么严重。
他无奈道:“别看我啊,我不知道。”
裴青从来没说过自己有这毛病,但余豆果很清楚地记得,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当初和朱向明说从未见过裴青砸琴,但其实全假,余豆果至今还有印象,有一次他们收到邀请去朋友那演开场,原本挺高兴的,不巧是底下有观众喝多,嘴里不干不净地往舞台上跳。
不止对着场上所有人漫无目的地大骂煞笔,他甚至还想抢主唱手中的话筒,然而当时的主唱本人都还没因此破功,弹贝斯的小公举已经先行暴怒。
把琴“哐当”往地下扔,他上去便照着对方的脸一脚飞踹,直接把人蹬回了舞台下头。
简直邪了门了那天,眼看对方鼻血横流,躺在地上直叫唤,这裴公举却还不解气,全然不顾吉他手和主唱将他拦着,坚决地也跳下台去,又给那醉鬼一顿额外的拳打脚踢。
差点就毁了别人演出,也差点没法私了,但余豆果下台来严厉批评他的时候,他还敢不听不服不吸取教训。
他甚至还要跟余豆果顶嘴,说谁敢叫我煞笔,他就活该被我打死。
比起当日的豪横与不讲道理,现在裴青这脾气简直是好极了,也怂极了,余豆果看他可怜巴巴埋着头,又看朱向明时不时地瞅自己,也只得先绞尽脑汁地找个话题,试图打破僵局。
“我好奇啊,你说你现在都这样了,那火锅里的鸭血你还能吃吗?”
草,这都什么鬼问题?看裴青低着头都像是极无奈,朱向明先火大了:“余豆果你!”
耳膜都快给震破,余豆果连忙捂住耳朵狡辩:“我怎么了?我这是真的关心他啊!”
朱向明依旧很气:“别说了你就!”
再说下去他估计要出手替裴青主持公道,但余豆果却也聪明极了,立刻就将话题一转,趁乱告诉他点别的:“哦对了老朱,说到这个,裴青之前租的房被他房东收回去了,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所以我意思让他最近将就着睡这。”
三言两语的,算是破了大清早的案,但余豆果这么说,朱向明还能不操心吗?立刻便跟他嚷嚷起来:“你干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人裴青的事儿干嘛非跟他说的?余豆果白眼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也就是随便通知你一声,有这么个事儿!”
朱向明更怒了:“那我也是这的一份子啊?”又对裴青道:“你也不说!”
裴青仍旧低着头:“对不起嘛。”
这么大只的一个裴青,如今看起来却很可怜,说起话也很受伤,简直像是不能从刚才那点血里恢复过来了一样,朱向明对他是立刻就心软,还恨自己刚才说话声音太大:“唉,没事,你别放心上。”
裴青还是不抬头,只微微颔首:“好。”
虽然裴青这话是胡乱答的,但朱向明的话从不随便讲。他对裴青的敷衍回答不予接受,就要固执地操心:“就在这你是要怎么睡?合适的枕头都没一个,而且又人来人往的,你干什么不去豆豆那先住几天呢,你跟他还瞎客气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