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钱但不爱听人谈钱，而且上完四十五分钟课后，多少是有点尿急并口渴，裴青就悠哉走开十几分钟，放水补水完毕，才再慢慢地晃回到了客厅。

看朱向明跟客户聊天那样，应该是还没完全结束，但他想想也没再走开，就暂且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跟着听几句有的没的。

培训协议已经在朱向明那手里了，而自他的面部表情也不难看出，他跟陆晖已经谈得差不多，裴青就在他们那旁边支着下巴想，或许离自己开张大吉只差那么一点点。

“噢，所以说我是先买24节课就行了是吗？可以分期，但全款的话有个95折？”

陆晖看裴青回来，立刻就问起了关于学费的事儿，而朱向明正要点头再劝导几句，却见裴青笑了。

他在朱向明之前先开口道：“其实吧，你先买个12节课也差不多。”

唉？朱向明看裴青一眼，暂且地不说话了，而陆晖也转头望向他：“真的假的？”

裴青道：“真的。我觉得你还是省点钱先随便试试看吧，万一之后又觉得不喜欢呢？而且要是你学得好学得快，就更没必要买这么多课，有点基础之后，你自己回家练就行。”

这什么人呐？朱向明听他这么劝人，感觉就像他中途出来那时候一样，表面是温柔和气，但藏着奇怪的冷漠。

虽然但是，朱向明也只得先顺着裴青这话道：“嗯，12节课是可以买，但12节课也就刚入门，我们一般不推荐，而且不能分期，不能打折。”

陆晖想想，又看看裴青，最后道：“我觉得我挺喜欢贝斯的，不然我直接买48节，你们再给我多打点折？”

倒也不必，裴青笑着制止他道：“你听我说啊，贝斯24节课已经很够了，一周一节课你得对着我半年，一周两节课也得三个月，就算你真的特别特别喜欢贝斯，我建议你还是先把课上个差不多了再考虑后边的。”

陆晖想想，道：“哦，那也行。”

很好，眼前这小兄弟是不是在45分钟的试课时间里就爱上了贝斯，朱向明说不好，但朱向明发现他是真肯听裴青的话，而且转头便问自己要了付款码，压根不再提一句分期的事儿，直接按照刚才24节课95折的报价5928人民币打钱了。

不是，这看着怎么更像是爱上裴青了呢？朱向明重新开始不安起来。

“那，就这样了对吧？”陆晖却是突然地就开朗了，他先给朱向明看那转账成功的记录，然后又转向了裴青：“刚才说是微信上约课的吧？那我扫你加好友呗。”

给钱的是爹，他笑裴青也便陪笑，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亮给他：“好哦。”

就这样，将培训协议认真填写完毕人手一份，再闲聊拉扯几句，朱向明终于是体面地送走了这位新认识的陆小爷。

而关上门后他再回到客厅，就见裴青已再度窝进沙发里，握着手机玩起了弱智接龙小游戏。

不对劲吧这人，朱向明在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也是想了一阵才想明白，然后问他：“你故意的？”

裴青头都不抬：“我哪有啊？是现在小孩真的不差钱嘛。”

他这语气就很绝，朱向明在认同之余又难免想起了余豆果之前开玩笑说的话。

真就有人会因为老师漂亮直接报上48节大课是吗？听裴青那说话里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意思，朱向明一样也羡慕，便道：“现在的小孩可真有钱。”

说到年纪上头，朱向明就又想起来问他：“对了，你有没有问他多大了啊？”要是未成年这么来报课，家长闹起来嚷嚷着退钱可不好办。

裴青随口道：“十九吧？没考上大学老复读，说是第三回了。”

稳了，但朱向明依旧唏嘘，道：“好家伙，这快考试了不去做题，还搞音乐呢？”

裴青冷漠道：“别管，他爸妈都管不了的事儿你能管么？”

“我没要管，”朱向明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凶，便又问：“那你们刚在里头还说什么别的没啊？”

“忘了，好像除了爸妈离了婚也没什么，就是刚出门就给我发微信，问我琴怎么买，还想让我陪他一块去逛呢。”

呃，看裴青玩手机不走心回答的样，朱向明无奈提醒道：“跟客户关系好点没大事，但也别太好了啊裴老师。”

听到这句，裴青终于丢开手机抬头看人了，而朱向明就努力摆出正经的模样，表示自己绝对绝对没有在夹带私货。

好吧，其实朱向明说的也对，裴青便道：“本来也不打算去，我说我有事忙的，给了几个店让他挑喜欢的买，只要不是烧火棍是正经的琴就行，入门的贵的随便买。”

朱向明点头：“嗯，私下里少接触，就以上课为主。”又道：“上完课千万记得叫人家给你签字，别说忘了不记得啊，不然不算你课时，也不给你打钱的。”

真严格啊这人，裴青继续笑道：“知道。”

朱向明再点头，又问：“我等会要叫他们订午饭了，你有什么不吃的？”

早饭没吃，这会已经有点饿，但裴青记起这边工作室并不包午晚餐。

能省就省吧，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平时一样睡过晚饭的时间，再随便凑合凑合，裴青对朱向明道：“不吃，我今天起太早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说完，他又叹气念叨：“别再来人了，我不想上课，我要睡觉。”

真就是仗着好看来任性妄为的是吧，朱向明好笑地问他：“你真是来挣钱的吗？”

“是啊，但我也想睡觉。”

这说话间，裴青都已经不是窝着，而是缓缓地躺平了，朱向明不禁心道他是想挣钱啊，他这可能是等着天上掉吧就。

今日事今日毕，朱向明笑笑，也不跟裴青多说，就走开去工作区那头，将陆姓小爷的课表和签到表，还有他合同之类的文件填写完毕，再打印出来。

“朱老师？”

朱向明听见他叫唤，拿着东西走回去，看他人躺在沙发上，还眨巴眼睛若有所思似的，便问：“怎么？”

说不好，裴青侧过身来，对着朱向明道：“老觉得我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刚才那小孩啊？打从他进来我就觉得有点眼熟，但真想不起来。”

长得还行，一身潮牌，纯纯时下有钱年轻小孩儿的样，朱向明自己想想，陆晖这个名字就挺普通常见的，并不稀奇。

刚刚在聊天的时候，陆晖也透露他是本地人，住的地方离这有几条街的距离，而听余豆果说的，裴青老家在几百公里开外，以前根本不跟这边混，因此朱向明觉得，他们认识或见过的可能性真有点小。

“裴老师辛苦，已经产生幻觉了都。”

朱向明说着话来到裴青跟前，将文件和笔递过去，然后就见裴青倔强地保持着躺平的姿势接住。

他略过陆晖的课表及签到表，就对着自己合同上“试用期一个月，合同期限一年”、“基本薪酬2000元/自然月，课时费用依据以下公式计算发放”之类的句子随便看看，然后直接翻到了最后的签字页。

对其他细枝末节都不感兴趣，但签字页的左边是甲方公章及签名，那朱向明的笔迹怪清秀的，裴青不禁看笑了。

咬开笔盖，他翻身趴到沙发上，随意地在两份合同上乱画自己的名字：“我不辛苦。”

朱向明好奇：“什么？”

把名姓签得比平时更加花里胡哨，和一旁的“朱向明”仨字形成鲜明对比，裴青满意极了：“我是命苦。”

依旧懒得要死，他随手便把一份合同塞背后，然后伸长手将另一份合同举起，示意朱向明自己拿。

朱向明也再度看笑：“你真就差不多得了，对了之前让你带的身份证呢？我要复印两张存档的。”

“好，嘞。”

本该裴青自己去印才对，但朱向明看他慢腾腾应声，然后慢腾腾地跟兜里捯饬半天递过来，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心道果然没想错，对着你也只好老子我亲自勤快了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