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兴致勃勃看着商有归处理材料，问：“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能自己研究出新丹药，多半不是有什么特殊炼药手法，就是功法有什么特殊，反正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大多数持有人不说大大方方让外人看见，连提上一嘴都可能与人结仇。

商有归有些奇怪：“回避什么？”

系统给他的《十种合丹手法》他还没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秘传炼药术，这种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流传出去，可结晶与药液完全是误打误撞搞出来的，根本没有技术性可言，有什么看不得？

于是燕昭就眼睁睁看着商有归把所有处理好的药材先后融合，火在液团下翻滚，药材液团越缩越小，变成了一个比浓缩版辟谷丹略大的团子。

……丹炉药鼎呢？

燕昭心头冒出一个问号，虽然理论上炼药可以不用炉鼎，可实际操作上很少有人这么做，没有炉鼎等工具从旁辅助，修为不足的修士很难控制好法力精神力与药力结合，材料融合后不爆炸就不错了，罔论合丹。

却见商有归将液团扔进小玉碗，燕昭不由问道：“这样就结束了？”

丹药呢？结晶呢？辟谷丹是丹，不是某种汤药吧？

“等一会。”商有归完全理解燕昭的疑惑，解释道，“炼出来的成品要等它沉淀，你看着吧。”

他炼制完了，药力反应还没结束，片刻后淡青色结晶出现，药液变得澄清无比。

商有归用法力摄出结晶，夹在指尖把玩，对这次的产品很满意。结晶比给燕昭的还要略大一丝，显然这次灵气凝聚得更好，提纯度没变，包含的灵气却更多了。

他把玩了一会儿就将结晶放下，端起小玉碗递至燕昭面前：“试试看？”

燕昭眨了眨眼，鼻尖嗅到一丝和缓醇厚的酸甜香气，没有犹豫，就要一饮而尽。商有归没拦着他，反正是燕昭出的材料，他不心疼，只说了一句：“留个碗底就行，我还有用。”

燕昭还真就只给他留了个碗底，能再薅下两三滴，再看燕昭，神色中的意犹未尽显而易见。

“这好像还……怪好喝的，但是似乎没什么灵气啊？”燕昭有点奇怪，按他估计，结晶外应该还有残余。这个残余是含有灵气的残余，而商有归的炼制成品里没有！

没有灵气的东西在修真界是最不值钱的。

“不急。”商有归又拿出一丸辟谷丹，分出一丝碗底药液在辟谷丹上滚了薄薄一层，“再试试这个？”

“辟谷丹……”想到辟谷丹的味道，燕昭表情有些扭曲，视死如归地接过，吞下，瞬间就睁大了眼，“这是辟谷丹？”

酸酸甜甜，有点像是凡人爱吃的山楂糕的味道，不苦不涩，完全没有辟谷丹那种令人两眼一黑的五味俱全的浓重药味！而他亲眼看完了商有归的加工过程，怪就怪在不含灵气的普通物品压根不可能对灵气产品的结构造成改变。

怎么做到的？

他咂摸了半天，都是筑基修士了，五感没有不灵敏的，可唇齿间真没留下哪怕一星半点辟谷丹的本味。

“嗯，是辟谷丹。”商有归点头，逗了逗狐狸崽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确实与辟谷丹的药性毫不冲突，能起一个调味剂的作用。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我不一开始拿出来给你吧，这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就没什么用了。也就这小东西嘴馋，对一步步修炼上来的修士……”

燕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似乎毫无关系的话：“有归，你是不是没怎么出过学院，也不怎么和人交际？不只昆仑，初级学院的同学也算。”

商有归愣了下，点头应是：“我四岁之后就寄宿在初级学院了，平时要追修炼进度，要给自己攒资源，没什么时间。”

他哪有钱哪有时间和同学交际，被系统抓着修炼不说，有点空闲，他想打工别人也不敢雇童工。都是自己去采集些普通草药或是最平常的灵草，再卖去药店一类的地方换几个灵珠。

燕昭端详着他的脸，最后幽幽道：“你才十六岁……”

商有归更摸不着头脑：“对，我年纪小也是一方面，同年级的同学普遍比我大三四岁，他们也不乐意带着我。”

修真无岁月，但在低阶修士身上这一点并不明显，在小孩子身上尤其如此。他们会集体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人，商有归自诩是成年人的灵魂，不和他们计较，也没精力计较。

他这些年打交道最多的除了系统，就是药铺老板，实在顾不上其他的了。

他却完全误解了燕昭的意思。

燕昭又道：“你一路苦修上来，鲜与他人有交流接触，这便不奇怪了。你自然是刻苦修行，可别人也与你一样吗？”

“可我以前那些同学，虽偶有嬉游，修行也算勤勉刻苦。若我天赋好些，说不定要比他们怠惰得多。”

“你那些同学我不好说什么，可你不要忘了，我从小在商行长大，来来往往的修士，尤其是炼气、筑基之后自觉修真无望，放弃修行的修士我不知见了多少。你不重口腹之欲，不代表别人也不重视。甚至中下品金丹同样如此……”

中下品金丹在道门正统元神大道上前路已绝，除非转世重修，或转修外道元神，不然阴神之后前路无望。可金丹寿元六百，阴神寿元八百，若是有运气获得延寿丹药，还能更长，有几个人能舍得唾手可得的寿元去转世追求虚无缥缈的上品金丹？若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多半最后也不会只是个中品甚至下品金丹。

这些多年晋升不得的修士往往身家不薄，注意力更多放在培养家族后辈，享受俗世生活上。他们甚至隐隐形成了一个鄙夷上品金丹、元神真人的圈子，鄙夷他们放弃眼前的幸福，将大好岁月全用在追求缥缈不可得之物，甚至将性命折在求道之路上，纵然活得再久，也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

商有归以前的同学都还年轻，还有锐意进取之心，若他再过三五十年去看，一定能看到完全不同的东西。这个道理商有归不懂，可燕昭再清楚不过。

燕昭轻轻点着玉碗碗沿，道：“金丹宗师阴神尊者无需饮食，这调过味的辟谷丹只能卖给还在炼气筑基期的修士，还有凡人。可若这调味方子能维持稳定性质，加入一些灵气食物做的吃食里，便连那些惯于享受的宗师尊者也会乐于消费了。这点有待验证，然后还有口味，不能只有这一个味道……”

商有归赶紧打断了他：“你就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吧，你说的那些，我听起来实在头痛。打工还行，让我做生意，我实在是没这个本事了。”

燕昭便收了口，拿出之前就已经取出的卷轴：“有归你不懂生意不要紧，我想与你签一份契约，你意下如何？主要交易内容就是结晶和……这个。这虽是小道，大能修士看不上，可小修士和没修炼过的凡人才占据绝大多数，在凡人界卖得好，收入也绝不会少。然后便是炼制手法和配方的改良，可以再签一份契约，最后是你以后所有的丹药产出，希望能给分润五成给商行，剩下五成商行不干涉，你自行处理。商行收购的这一部分待遇绝对不会亏待你。如果你觉得有哪里还觉得不太满意，也可以谈，契约没签之前都能改。”

商有归沉吟不语，燕昭有些急，却还能压着自己不去催商有归。

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谈生意，急不得。

商有归不答，他就只能再加码，试图游说商有归：“虽然市场上对丹药的需求量不小，但我刚才看你炼丹十分迅速，大量产出不是问题。内网只有昆仑弟子可以使用，未必能消耗你的产出，而且在内网上交易还要与人扯皮，十分麻烦。若兑换给内务堂，丹药一类又要折价八成，实在划不来。契约一签，你与商行就是合作伙伴，你只管安心炼丹，剩下的销售都有商行负责。燕云商行的规模你应该也看到了，绝不会拖欠半分货款。”

见商有归似乎有些异动，燕昭继续加码：“有归，我和你交个底，虽然随着修为提升，昆仑给的月例也会变多，可绝对跟不上消耗。想要资源，只能自己开拓路子，而且你若要修炼什么法术、炼制法器，有些材料昆仑内库没有，有也需要大量积分才能兑换，平白耽误功夫。可燕云商行是什么地方？商行向来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作为供货源，你要在商行买什么可以打折，买不到的商行也会尽量提供消息。吾辈修真者修行，不假外物是不假，可也不是当真毫无凭依就能修行有成的！”

商有归眉宇微动。燕昭方才说的他也听了，不过刚才主要精神还是在和系统说话：【燕昭开的条件也太过优厚，若他以后发现我不过一平平小修，不会恼羞成怒吧？】

【对他们这种开商行的，供货源自是多多益善，而且他给的待遇很优厚么，只是比别家略高一分罢了。他倒是诚心想拉拢你，可惜以他的身份地位修为，未必能再给出更好的待遇。生意人怎么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过是希望在你尚是微末时结下善缘，若你日后修为足够，能炼制紫金霜玉丹，这让出的一成利可就都不算什么了。】

紫金霜玉丹是辅助结丹的丹药

【让利一分，还不优厚？况且以后的事还不知道有多远，我多得一分利，已经很好了。】要不是燕昭在场，商有归都要笑出来，不过在这种大事上不能把系统惹毛，还是好声好气地商量，【你觉得行不行？能不能签？】

系统沉吟片刻，道：【你自己一人单打独斗，确实力有未逮，不如将琐事推给燕云商行，你专心修行——炼丹本就分散精力。不过五成太多，四成，还有四成拿去兑换学院积分，最后给自己留两成以备不时之需，拿来结善缘也是好的。对了，你且问他，这四成可有最低数额。】

燕昭一听商有归所问，面上露出些犯难的神色，很快就调整过来道：“在商言商，若毫无产出定然不行……但你我到底为昆仑弟子，修行方为第一要务，一年最少六十枚结晶，连同灵液，你说可不可以？若你又炼成了别的丹药，那就到时候再说。”

因为实在想不好叫什么，燕昭就以“灵液”代指结晶副产物了。

六十不算多，商有归暗暗点头，燕昭确实是个厚道人。

“那契约？”燕昭目露欣喜。

商有归扫了一遍三份契约，颔首：“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在琅嬛阁任职，轻易脱不得身，炼制手法你都看完了，要让别人学也就学了，但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需要交流解释，还得走你这个中介。”

燕昭又是一口应下。

商有归签字，心头瞬间便感觉多了什么，因果成立，除非以后应誓一方陨落或是主动撤销契约，不然就会有因果反噬落到身上。

契约落成，燕昭总算是松了口气。两人又聊了一些丹药炼制的细节之处，燕昭便告辞而去，走前告诉商有归，待灵液与结晶都有些存量，新口味研发也有些眉目可以正式发售时，他会来通知。

商有归自无不可，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无情的炼丹机器，燕昭会打理好一切琐事，他还乐得清闲。

燕昭给了他三份材料，他只用了一份，还有两份在手边。他想了想，把手上的多余材料一半炼成结晶，另一半琢磨了下，总算练出了正常大小的辟谷丹。

第一炉成丹七十二枚，第二炉七十六，第三炉八十一枚，满丹。

尽管有之前的经验，能更好地调动法力，但没有丹炉，三炉炼完还是把他累得够呛。他之前直接向楚覃请了一天的假，炼完丹也没想法再回琅嬛阁上班，想起系统的话，干脆休息片刻卷起几个玉瓶直奔心海峰内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