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是会泼冷水的。
商有归被噎了一下，从那种莫名的兴奋中恢复过来，思考片刻后道：【嗯……是市场吧？了解修真的人越多，商品的售卖市场就越大，这可是蓝海啊！之前不也有新闻吗，一颗能给凡人服用的延寿丹拍出天价。】
他轻轻哼笑起来：【要是我也有这技术，我还在这担心资源不足？】
系统沉默片刻：【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胸无大志还是志向远大，能将主意打到凡人身上去。本来昆仑上层的意思是通过这种方式挑选更多能修行的好苗子，让明珠不至于蒙尘，到你这里却好似全然是为了灵石资源了。】
沉默的轮到了商有归，良久后他才道：【既然你能在我前世出现，又能带我来到此方世界，那我前世的世界必然也是能修行的，对不对？那假如我修成元神，回去之后呢？我不记得我到底要救谁，但既然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难道我救回他之后又要眼睁睁看着他寿尽而终吗？】
这个问题确实离才筑基的商有归很远，也确实摆在他面前。他既然不是什么断情绝爱远离尘世的隐者，这问题就绕不开。
他笑着对系统道：【我并非光风霁月之辈，修真是为私心，而不是为什么求无上大道，只是唯有求道才能满足我那点私心罢了。我有所执，追求力量，追求长生，追求财富，皆为我执而为之。】
无执念者不修真！
【好了。】商有归不再与系统争论此事，抽出一枚最合眼缘的丹术玉简，【我订的炼丹材料送到了，反正根本没几个学生进琅嬛阁，工作守则里也没说不能在工位上炼丹嘛。】
药性甄别、药物处理、成分提纯……
成就金丹后才能自生丹火，商有归不过筑基，也没好的火种，上手颇有些困难。好在这些最基础的灵草即使用最普通的凡火也能提炼，只要火焰温度够高。与一般认知不同，炼丹其实并不需要丹炉，所以严格意义上说只要火与原材料就能炼丹了。
商有归反复试过，他跟着丹术玉简的记载一步步走，前面都没什么问题。药性提纯这一步做得炉火纯青，可一旦到融合这一步，各种奇怪的、不在记载上的奇怪问题就蜂拥而至。不是药性全失无法合丹，就是融合产物是药液而非丹药，要么干脆就爆炸，提纯后的材料直接变飞灰。一开始商有归没防备，还真结结实实被炸了个满头灰，后来慢慢手熟了，合丹产物就多是药液了。
药液、药液都可以使用，但药性不能长久留存，商有归炼气时用的锻体汤药都是系统指挥他负责执行配出来的，没什么难度，现配现用绝不过夜。而现在练手，合丹失败产生的药液他仔细检查过，虽然药性与他设想得并不一样，但也没什么害处，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就全自己喝了。
系统：【……？】
系统：【你什么都乱吃？】
商有归咂摸了一下，发现虽然没有辟谷丹的效果了，但口味还不错，酸酸甜甜，很符合……小孩子的口味。
系统：【你还吃？这么好吃？】
商有归擦掉小玉瓶壁上最后一点药液，确定了，这次炼出来的成品性状非常稳定，虽然不知道究竟能算什么，但应该不算一无是处的废物。
于是他点点头：【确实挺好吃的，你闻到没？我想想……和水果糖差不多的味道。可是奇怪，明明是辟谷丹的炼制原料，怎么最后成品味道与外形和辟谷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多放什么啊。而且吃就吃了，这还能吃坏我不成，真有问题的东西你会让我入口？】
那当然是不会的。
辟谷丹不算是什么硬通货，那也是各类丹药中消耗量比较大的消耗品了。没筑基的修士通常不会长久闭关，可耐不住辟谷丹实在是方便，等级最低的也能吃一粒管一天，高品质辟谷丹甚至能管一个月以上，谁能说人生一定没个好歹？所以即使辟谷丹口味实在不敢令人恭维，消耗量也着实不小，甚至还是凡人界的抢险救灾物资。
丹术入门第一课就是辟谷丹炼制，是个修习丹术的修士就会炼辟谷丹，在这种高度内卷的情况下，辟谷丹卖不出高价，但流通性高，好卖。
初等学院时，因学校里的都是还在长身体的孩子，校方是正常提供一日三餐的，不过也有意外情况。商有归参加过一次定向越野比赛，校方发下的物资除了地图司南外，就是辟谷丹。
靠着辟谷丹度过大半个月后，商有归表示以后只要还有饭吃，就绝不会再吃辟谷丹这种东西。
作为公认很难吃的丹药，商有归用原材料炼制出了虽然效果不明但好吃的药液，怎么能不令人惊奇？
但商有归还是很愁。他把材料消耗了大半也只能合出不成功的药液，不管这药液口感多好，合丹不成功就是不成功，不成功的丹药卖不出去，除非他打算把这玩意做成调味品……
好像也不是不行？
狐狸崽子懒洋洋缩在他颈窝里，商有归还愁着，它一口舔上商有归还沾着药液的手指，将那剩下一滴液体舔了个干净。商有归指头上猝不及防一阵痒意传来，不经意打翻了桌上已经空了的小玉瓶。
玉瓶咕噜噜滚到地上，声音不小，还好工位附近有能消音的阵法，声音不至于传出去。商有归来不及找涂山的麻烦，第一时间去捡瓶子，发现瓶口挂着一小粒鸭蛋青色的结晶。因为与玉瓶颜色十分相近，又沉在瓶底，之前商有归根本没发现还有这个！
“这是……”
一直看乐子的系统突然出声了：
【支线任务一：炼成辟谷丹】
【完成时间：三天】
【任务奖励：十种合丹法门】
【失败惩罚：无】
【支线任务二：探明药液功效】
【完成时间：三天】
【任务奖励：丹药反应推演模块】
【失败惩罚：无】
商有归愣了一下。
系统虽然自称系统，但很少发布任务，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与他说话聊天，指点修行。与其说是系统，更像是一位随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师长。上一次发布任务……还是强令他必须考入昆仑。
能让系统发布任务，这两件事一定非常重要，偏偏任务分类又只是支线——商有归瞄了一眼随他心意浮出的系统面板，果然，【主线任务：修成元神】的进度条动也没动。
不过没有失败惩罚，给的奖励倒是不错……
能从系统这个铁公鸡里抠出东西不容易，商有归都没怎么思考，立刻拈起那粒结晶收好，清点剩余的药材，重新整理思路思考为什么之前合丹一直不成功。
剩余药材正常而言还能配五炉辟谷丹，商有归自己在脑内推衍后，咬咬牙，拿出一份药材，重新起火炼制。
实践出真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前期处理他都驾轻就熟，终于又到了合丹那一步，一团团晶莹液滴悬浮在他面前。他按照顺序将之融合，同时精神力发挥到极限，渗入每一团液滴，观察它们的变化！
火焰腾烧，水液蒸发，融合程度越来越高。商有归额头见汗，不敢有片刻放松，最后“轰隆”一声，合丹依旧失败，成品还是之前那种酸甜可口的药液。然而商有归双眼却很亮，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虚弱感仍不能削弱他的兴奋：“我懂了，我明白了！”
狐狸崽子食髓知味，还想去舔两口，被商有归一把捏住狐吻，轻声道：“乖，现在还不行，过一会……”
药液倒入小玉碗，不多时，原本澄净的药液依旧澄净，碗底却出现了一粒鸭蛋青色的小小结晶！
而原本无色无味的药液慢慢飘出一种醇厚的酸甜味道，与之前一模一样。
重复实验成功了！
他召出系统，在虚空中落下一行行笔记：【低级辟谷丹配方，若不用丹炉直接尝试合丹，法力精神力容易向外逸散，丹药液团内部药性分布不均，互相冲突，不能成丹，反而容易爆炸。若能控制法力与精神力在液团内部的分布，虽无法阻止部分药力逸散，但能合出一种药液，药液味道可口，筑基修士、灵兽食之无害……】
炼丹原则上可以不用丹炉，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用到它？因为丹炉能帮控制力不足的修士“收束力量”！没有丹炉，修士就得用自己的法力形成屏障阻止药力、法力与精神力散失，这无疑是很大的负担。很多对精神力磨练不足的修士仅是控制药力分布就累得够呛，更不用说再手动搭“屏障”了。
思路豁然贯通。
一层无人，商有归心安理得地打坐恢复法力精神力，待恢复状态后再拿起一份材料。熟练地处理完毕，一切程序如旧，只是合丹时，又有磅礴法力溢出，将那小小液团包裹起来。
只是这一个小小改变，商有归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手诀不停，更是集中十二分精神，将液团内的冲突力量理顺，锁住想要“逃跑”的药力。丹丸下火焰熊熊，白汽不断从液团上方冒出，偶尔夹杂着几率化为飞灰的黑色杂质，而商有归也好似上了蒸笼，汗水蒸成雾气，辛苦自不必说。
“成了！”感应到液团出现某个变化，他手诀一收，火灭，一颗……棕褐色大丸子落在掌心。
商有归：“……”
【呵，了不得！】系统笑出了声。
辟谷丹一般都不过小指甲一半大小，商有归炼出的这枚……有半个掌心大了。
他不理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系统，掰下半个指甲那么大一块，送入口中，立刻便皱起眉：“……是辟谷丹的味道，虽然大小不对，但也算成了。”
辟谷丹作为最基础的丹药，一炉少则成丹四十九枚，最多能有八十一枚，出丹量巨大，他这一个丸子是浓缩了一整炉的分量！那种丹药入口的饱腹感与难吃味道可骗不了人。
系统发出“叮”一声：
【支线任务一：炼成辟谷丹】
【进度：已完成】
【任务奖励：十种合丹法门，奖励已发放】
系统判定完成，商有归舒了口气，然后对着这颗大丸子发愁。
这……怎么消耗呢？别人吃辟谷丹都是一粒一粒这么来，这么个大丸子……
系统笑够了才道：【丹炉还有一样作用，便是辅助分散药力，你之前将整个液团包裹太死，根本没想到这点，所以虽然炼成了，却与平时常见的辟谷丹不同，不过只是大了些，药性未改，作为丹药而言已经合格了。】
至于怎么吃，不关它的事。
它继续评价这个大丸子：【第一次炼制成功，品相还不错，二品接近一品的水准，你刚才吃下的分量能抵两天。这一丸换算成辟谷丹，出丹数应在七十二左右，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商有归捏着丸子想了半天，将之挂在了昆仑内网上。内网货殖版卖什么的都有，应该能卖掉吧？卖了还能回个材料钱。
他叹了口气，料理完这一切才觉得手软脚软，自己手动再加屏障实在是太费力了。好在这样反复消耗法力与精神力能稍微提升一点点恢复速度，也算有得有失。
休息片刻，感觉好些了后他才拿出那份酸甜可口、与辟谷丹口味迥乎不同的药液。
狐狸崽子一双金瞳亮闪闪的，一副馋鬼样子。商有归可不敢让它随便乱吃，还是自己先试吃了一口，仔细品味半天，不得不挫败地承认这药液就是纯粹好吃，半点作为丹药的功效也没有，甚至不含什么灵气，性质醇和，凡人也能随便吃——还因为不含糖等添加剂，吃了不用担心上火、蛀牙和糖尿病。
实在要商有归类比，这玩意和前世那些无糖甜味剂差不多，只是口感更自然，不会有甜味剂的生硬感。
嗯？
商有归扫荡干净唇齿间最后一丝酸甜味道，蓦然生出一个想法，性质如此中正平和的调料，能不能拿来中和那些口味一言难尽的汤药？
比如辟谷丹……
大丸子已经通过审核挂上内网了，一时半刻不好撤回，好在商有归自己还有一点辟谷丹存货，当即就拿出来尝试。一番操作下来，辟谷丹居然能与药液完美融合！或许是因为二者炼制材料别无二致，融合后辟谷丹口味改变，本身药性却半点不减。
商有归哭笑不得，见狐狸实在馋得要死，就把剩下的药液全给了狐狸崽子。
最后只剩下药液炼制完成后沉淀下的结晶。
对天人境界以下的一切存在来说，物质基本还遵循能量守恒。既然药液本身是几乎一点能量都不含了，商有归付出的法力精神力又不会跑，那必然全部凝结在了结晶之中。思量半天，寻思应该也吃不死，于是干脆利落地掰了一个角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