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舟转身让摊主拿了一扎啤酒，然后才道：“老张从他的玉石文玩界的朋友那儿得悉，缅甸那边出了两块巨大的翡翠原石，高三米，长宽皆近两米。”

西米露娅听他这话，眉头下意识地一挑：“该不会是发射仪吧？”

当年，他们辗转地球六大洲，始终携带着发射仪。

发射仪是他们与母星阿贝鲁联系的唯一机器，也是他们回去的希望，可他们却没能守住它。

那个时候的中国大陆一片动荡，为了保护发射仪，他们将其分成了两部分，用一层厚厚的岩浆包裹，并打算将其运往埃及躲避战乱。然而，就是在他们将其运往埃及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他们遭遇了德军埋伏，全员被俘虏。

在教授和莫妮卡等人的周旋下，德军答应放人，却并不打算将机器归还。

他们将机器运往德国，之后，西米露娅他们就彻底没了发射仪的音信。

此刻听到穆云舟说那两块翡翠原石的大小，西米露娅立马就想到了发射仪。

穆云舟不置可否地咬下一块羊肉，慢条斯理地吃着：“教授他们去，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

“把原石弄回来就不得了，为何还扯上公海？”西米露娅往口里塞了两颗大鱼丸后问。

现在西米露娅的胃口就像无底洞，吃再多的东西，还总觉得缺点儿意思。光是与穆云舟说话期间，她就已经吃下三串烤鸡翅，五串鸡柳，十串烤羊肉，还有大半的麻辣烫，但是这些还只是开始。

穆云舟的吃相倒是斯文，一串羊肉串到这会儿还没吃完。

他抿了口啤酒，道：“去救人。”

“谁？”

“阿妮。”

西米露娅刚塞进口的鱼丸差点儿蹦出来：“她还活着？”

阿妮是他们的同伴，也来自阿贝鲁，但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失踪了。这么些年，一直杳无音讯。

他们都以为她和其他同伴一样，绝望了，找了个无人之地，选择了自我消亡。

原来不是。

西米露娅从烤盘内抽出一串鸡腰子，刚放入口中，就听穆云舟道：“他的孩子被抓去公海噶腰子，为了救孩子，他追到公海，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与那些人对抗，他只能求助于基地。”

西米露娅咋舌：“七仙女下凡呐，她还真勇，连孩子都敢生。”

他们虽然用着人类的躯体，可心里很明白，自己只是这个星球的过客，所以不会轻易与地球人发生感情，更不会留下子嗣，为了将来离开的时候了无牵挂。

穆云舟抬眸看了西米露娅两眼，别有深意道：“如果这次教授他们都回不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西米露娅眼皮抬也不抬，照旧大口大口地吞着麻辣烫，盘子里光了，又点一盘。她抹了把嘴，抬眼看他：“有莫妮卡在，大体是不会有事的。就算真有事，我会继续寻找发射仪。”

对面的人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发射仪找回来就能回去吗？”

他说得消极，说完之后，彼此都沉默了。

消极的何止是他，莫妮卡夜御数男，仍觉寂寞无边，时常感叹人生虚空；教授已经开始跟人类老男人谈情说爱了；老张就更不用说了，早早放弃了回归的念头，追名逐利，生儿育女，比地球人还像地球人。

深知这一点的西米露娅低着头吞咽着肉串，发现有些艰难。

穆云舟沉默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或许阿贝鲁早已不存在。”

西米露娅正艰难吞咽着，忽听他这话，直接呛住了。

穆云舟连忙伸手在她后背猛拍几下，才将卡在她喉咙里的那块羊肉拍出来。

西米露娅端起啤酒，喝了两大口，顺了气，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粗声粗气道：“你不要乱说。”

他凄然一笑：“阿贝鲁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或许，阿贝鲁已经不存在了。”

教授他们是在五天后回来的，带回的两块原石，一块开出了发射仪，另一块则开出了玻璃种满绿的翡翠。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老张苦笑着喃喃道。

教授将目光投向莫妮卡，面无表情：”这次你的透视眼似乎看走眼了。”

莫妮卡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样大的绿翡翠，好几个亿呢。咱们去一趟，总要有点儿补偿。”

这句话表明了她的透视眼并没有问题。

最终，教授将那翡翠交给老张处理。

这次和教授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消失了二十多年的阿妮和她，哦，是他的儿子。

现在的阿妮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儿子才十九岁。

听说那孩子原来是个阳光开朗的年轻人，可西米露娅见到他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一丝的阳光，甚至感受不到他灵魂的起伏波动。

他目光呆滞地瘫坐在沙发上，教授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未有反应，直到阿妮呼唤他。

年轻人和教授进了房间，阿妮不放心跟着去了。

“似乎被吓坏了。”穆云舟走到吧台前坐下，目光看向吧台里的莫妮卡。

“那些人当着他的面噶他同伴的腰子，你说怕不怕？”莫妮卡说这话的时候，那天使般精致的小脸风轻云淡。

穆云舟的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

阿妮从房间那儿过来了，是教授的意思。

他满面沧桑，五官扭曲成团，上头写满了痛苦、愤怒和哀伤。

“有教授在，她有办法帮孩子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老张上前安慰他，将他带到沙发前坐下。

他坐下后，抱着头，身体不住颤抖，时不时抬头朝教授与孩子所在的房间望去。可房间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老张的话，他似乎也没听见。

他的头上、手臂上都缠着纱布，左脸还有一个拳头大的乌青。

莫妮卡将一支可安神的香烟递给他，他口里喃喃了一句，似乎是谢谢，然后颤抖着手将烟放到干裂的唇边，颤悠悠地吸了一口。

穆云舟走到他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放心。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可眼眶却红着，泪光闪动。

他夹烟的手在颤抖，烟也跟着抖动。

西米露娅将一杯温水递给他，他机械地接过水，却没喝。

“放心吧，有教授在，孩子会得到很好的修复的。”高脚吧台椅上的莫妮卡淡淡道。她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一串烟圈。交叠的双腿修长白皙，肌肤隐隐泛着少女肌肤特有的珠光。天使般精巧的小脸在烟圈里时隐时现，双眼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阿妮孩子的心理问题颇为棘手，教授的意思是受的刺激太深，一次两次是无法完全消除那些痛苦记忆，得多几次。

阿妮打算带孩子暂时住下来，教授表示赞同。

阿妮决定后，便起身去到后面的花园去打电话。

花园不大，他也没有要避着大家伙儿的意思。

他说：“孩子没事，不必担心。我在这边遇见几个老朋友，多年未见，须好好聚一聚，过几日便回去。

“你自己在家，记得及时吃药，家中门窗记得定时打开透气。

“出门开车小心点儿……”

“有了妻儿，就有了牵挂。他应该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穆云舟用看英雄一样的眼神看着阿妮的背影说道，听那语气，似乎有所向往。

阿妮打电话期间，老张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后，便说公司有急事，匆匆走了。

莫妮卡长长吐出一串烟圈，幽幽道：“多半是急着回去见他的那对宝贝龙凤胎。”

“父亲思念孩子，人之常情。”穆云舟捧着手机，歪着身子道。

莫妮卡的目光闪了闪，狠狠吸了口烟，然后吐着烟圈，将手中的半截烟蒂按进一旁的水晶烟灰缸内。

水晶烟灰缸内密密匝匝倒插了十几个烟头。

她从吧台高椅上跃下，走到吧台后的酒柜前，问西米露娅：“喝一杯不？”

西米露娅走到吧台前，坐上另一吧台椅。

“来一杯龙舌兰炸弹吧。”

清澈的龙舌兰酒液混合着清澈的雪碧，平平无奇，细盐撒入那刻，冒出些许的气泡，不过很快被丢入的柠檬片压制住。

摔酒那刻，气泡顿生，汹涌而起，连柠檬片也被顶起。

莫妮卡将调好的龙舌兰炸弹推过来，西米露娅刚伸手要去拿，身下的吧台椅毫无预兆地往下掉。

“你真该减减重量了。”莫妮卡笑。

西米露娅无奈地重新调了高度，然后有些气愤地将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沙发上打游戏的穆云舟突然叫道：“我要一杯自由古巴。”

莫妮卡冲我耸耸肩，勾唇一笑：“及时行乐吧。”然后转身去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