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津津有味地吃着苹果,白泓雪端着药汤走了进来。
“你精神损耗过大,需要静养些时日。”
谢栖远悠悠说:“我看他恢复得不错,揍人时生龙活虎的。”
顾念对他翻了个白眼:“那是你招烦。话说回来,这在何处?”
白泓雪解释:“在落霞谷最大的驿站。你晕过去后,我们无法得知柳潮升那边的情况,谢大侠就决定先来寻叶恬的幻形宝芝。”
确实言之有理,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为叶恬重塑肉身。
虽然顾念很想立马揭露柳潮升的恶行,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是对方发现被人盯上之后,必定会谨慎行事,藏好所有把柄。
顾念简述了他神游时的见闻和焕颜丹产业链,提起最后惊心动魄的经历,他恶狠狠道:“姓柳的在我无力抵抗时乘人之危,终有一天我要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谢栖远闻言坐直身体,收敛了神色:“他有明月楼庇护,且此事牵连甚广,在没有足够证据推翻他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白泓雪亦点头表示赞同,他望向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峦,“既然来了落霞谷,就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我们尚不知明镜台的位置,须找来个本地向导问路。”
落霞谷位于长泽西南部一处盆地之中,隐匿于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聚天地灵气,凝日月精华,奇花斗艳,异草遍野。
而这镇谷之宝,当属药宗。
三百年前与魔君一役中,药宗挺身而出悬壶济世,以精湛的医术救治苍生,被誉为华佗再世。
传言医道圣手歧伯曾游历四方,以天下奇珍仙草入药,晚年于此成立药宗,将毕生所学授予后人,使其得以发扬光大。
无数求医者慕名而来,求解生死之危,或是疗愈沉疴旧疾。
然药宗并非全是良善之辈,所谓医毒同源,其亦分为医修与毒修,毒修以高超的制毒手段和巫蛊之术闻名。
凡人口纷杂之地,必有争端,医修打开声誉,毒修维持秩序,二者互利共生,相辅相成。
顾念想起密室中神秘人那诡异的毒虫与血契,说不定会与毒修有所关联。
“我们在寻找明镜台的同时,也可以了解一下,药宗内是否有人使用一张油青的傩面。”
三人决定各自分散,顾念留在驿站向店员掌柜打听消息,谢栖远与白泓雪去咨询山民和药宗弟子。
顾念坐在驿站的厅堂中,和掌柜边嗑瓜子边唠嗑,眸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往来食客。
“您见多识广,可知落霞谷中有一处名为明镜台的古迹?”
掌柜思索道:“倒是有所耳闻,可惜不知具体方位,只记得周围有颗巨大的菩提树。”
“不过传说那里有神兽镇守,专吃心思不纯之辈,许多人只进不出,凶险异常。”
顾念若有所思,拱手致意:“多谢提醒。”
余光瞥见一抹鲜亮的蓝紫色,他抬眼看去,就见窗边坐着两名戴着幕篱的女子。
目光不禁多停留了片刻,因为他发现,二人相处模式有些古怪。
那蓝裙女子抓着只拨浪鼓摇个不停,总是坐不定般的左瞧右看,分明是成人身量,言行举止却流露出不合年岁的幼稚。
同座的白裙女子对她颇为宠溺,菜上齐后,熟练地替她净手布菜,动作间十分亲昵自然。
待她们皆取下幕篱露出真容,顾念顿时一个激灵,惊觉这二人他竟见过。
仙盟大会上,闻仙阁领队长老身侧的姜夫人,正是这位白裙子女子。
似乎她曾是药宗的亲传弟子,年岁稍长却风韵犹存,性情温婉为人和善,顾念对她印象很好。
而那蓝衣女子——顾念僵硬地背过身去,悄悄取出怀中画像,她分明就是这位怀抱琵琶的“蓝花楹”。
当初未曾注意,琵琶琴头上的木雕,正是闻仙阁的囚牛家纹。
从二人相似的面容猜测,她们或为母女关系,可怜姜夫人不知她宠爱的女儿,皮下已经被其他人顶替了芯子。
不过为何蓝花楹看起来心智有损?是换皮术中出现了纰漏,还是后续与蛊虫的契约反噬?
顾念看着画像标注的“正/十”与驿站地址,碰巧是他们当前所处之地,难道蓝花楹出现在此处,是为了取柳潮升托人送来的焕颜丹?
他隐隐觉得有矛盾之处,摩挲着耳后小痣思索半晌,突然灵光乍现一拍脑门。
若蓝花楹果真心智有损,根本就不会想起来驿站取焕颜丹!
想通其中关窍,顾念嘴角扬起笑容,向女子那桌走去。
她是否在装疯卖傻,一试便知。
他上前寒暄道:“晚辈顾念拜见姜夫人,真是凑巧,竟能在落霞谷与您不期而遇。”
姬瑶亦面露惊喜,她柔声笑着说:“我记得你,霜天派的明日之星,许久不见愈发精神了。这位是我的女儿,姜言。”
姜言如幼童般怕生地躲到母亲身后,只探出双乌黑眸子,滴溜溜地瞧着顾念。
姬瑶安抚地牵过她的手,抱歉道:“让你见笑了,言儿在半年前的一次出游中不慎走散,寻回后便患了失魂之症,我也无法查出病根,只好每月带她回药宗医治。”
顾念低垂着眉眼:“是我唐突了。我此番来落霞谷,是想寻一处名为明镜台的古迹,夫人可有印象?”
姬瑶遗憾地摇摇头。
顾念眸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姜言,突然话音一转,语气耐人寻味:“夫人,我有个秘密要单独告诉你,此处人多眼杂,能否借一步说话?”
果然,话音刚落姜言就直勾勾盯了过来,带着失魂之人没有的敏锐。
“可是言儿不能无人看顾……”姬瑶担忧地望向姜言,后者又变回了那副清澈懵懂的模样。
顾念心下了然,他给姬瑶递过了只纸鹤,然而刚放入对方掌中,就被姜言一脸好奇地夺走把玩。
“言儿,莫要调皮。”姬瑶无奈道。
顾念不在意地笑笑,说:“无妨,您总会知道的。”
姜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默默将纸鹤揉碎。
回客房的途中,顾念轻轻偏了偏头,察觉有人尾随身后。
他心中暗喜,鱼来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