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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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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们离去之前,他确实气息已绝……”

嬴煦跪在蒲团,看着面前座上的一排排身影。暖光摇曳,却将殿内衬出阴森之感。

“我试过他的脉,生机尽断,怎么会半个时辰前才咽气……”

“哦?莫非你觉得我们六人的判断会出错?”

孙修明的声音再度压下,叫嬴煦有股窒息之感。她已意识不到自己在急促呼吸,只恍恍惚惚感到自己一直在说话:

“我试过他的脉,他确实死了……我后来挪过他的身体,毫无心跳呼吸,他确实死了……”

“停。”

嬴煦猛地一震,是一股灵气打向了自己,没伤她,只叫她脑子里霎时一清。

孙修明头疼地扶了扶额,又指向其余三个跪着的门生:“你们三个说,说说当时的情况。”

卢向文低着头冷汗落下,极轻地抬眸瞥了孟远一眼,没出声。

毛吟苍亦是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

孟远抱拳先行了一礼,才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开口:“回掌事前辈,我们离去前,章师兄确实状况很不好,气息近无……但是……”他面露犹豫,似是自己也拿不准该不该说。

“但是什么?”孙修明摆了摆手,“你但说无妨。”

但是什么?

嬴煦也怔怔回头,看向孟远。

“但是……那之后,我们就,争论了一番……”孟远看了眼嬴煦,露出个忐忑又歉意的惨笑,“后来,何师妹说章师兄气息已绝,我们便听从安排,先下山了。”

“你在说什么?”

孙修德还未开口,嬴煦突然跪起身转向孟远:“你与我争论之前,章阳华就已断气,我不信你没察觉到!你在胡说什么?”

孟远却仍是一脸悲戚与欲言又止的表情,张了张口又抿上嘴,不再说话。

“……你那时突然撒手,难道不是察觉到他突然气息断绝?你……”

“无知竖子,谁允你多言?”座上一内门筑基男修拧眉怒道,一道灵力将嬴煦压回跪姿。

筑基修士的威压毫不客气施加在身,嬴煦只能目视地板,听着孟远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先前只感觉章师兄气息极弱,后来,确实没再试过他的脉……”

卢向文也被问道,便弱弱开口:“我重伤难支,是孟师兄一直背着我,我也没去探过他的脉……都是听何师妹说的。”

“……我也未曾探过。”毛吟苍沉默许久才接话,声音很低。

孙修德及一众座上的筑基修士对视一眼,看着下首不语。

而嬴煦迟来地意识到什么,山上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叫她生出股荒唐之感。

是的,他们说的一点也没错……从章阳华气息要消失开始,众人都再没近过他的身,更别说去试他是否还活着。

只有自己……去判断他是否有气的是自己、做决定下山的是自己、最后挪动尸体的也是自己。

有些发晕,耳畔好似又传来孙修明问话,及其他三人答话的声音。胸口淤塞,耳膜鼓噪,她只隐约听到,众人似乎正说起,她与孟远争论一事。

孙修明今晚的眉头就没松过,此刻一边听着几人交代,一边回想那尸首的古怪,想到章家几人,更是心中烦躁。

死了谁不好,偏偏死的是这个章阳华。

这六位筑基之中,孙怀真也在其内。她此刻也正看着呆滞的嬴煦拧眉不语。

虽说第一次组队历练,素来有只以修为定领队的传统,但叫一个年仅十二的女娃带着一帮十三四五的同门,未免太过儿戏。

除非她真有绝顶服众之能,否则,一帮年长的高门后人,真会任她号领?

“学生所知,便是这些了。”孟远最后抱了抱手,眼神轻轻从刚才那发怒的座上男修处掠过,便垂下头不再言语。

孙修明点了点头,转向另几人:“你们可还有补充?”

卢向文和毛吟苍都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孙修德又看向嬴煦,见她杵在地上一动不动,便也只深深看了一眼,就不再问了。

直至被叫去外殿,说让他们先处理伤势,待会儿前辈还要挨个问话,嬴煦才堪堪回过神来。

临跨过门槛,她转头看向孟远,那张脸上是一贯的平和,甚至在见她看来时,还回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嬴煦收回目光,低着头被带到外殿。

又是这样。她的醒悟,总得靠些尖锐刺痛的东西。

孙家的山上道场亮了一夜。杂役门生进进出出,穿梭其间。庶务殿更是灯火通明,几位管事来回踱步,难掩烦躁。

“这事属实太怪,掌事师兄,我感觉还是得尽早上报家主,以我们几人修为,十分难办啊!”

一圆脸蓄须的道袍男修满脸焦虑,对着孙修明连番出声。

“报报报!我难道不知道要报?”

孙修明一改方才的冷静,此刻满腹怒气,“报不报是我现在做得了主?那内门几人就在院内,若不拿出个处置,别说是我,你看他们敢不敢直接上报家主!”

那圆脸男修有些讪讪,缩回手默了默,还想出声,但看孙修明脸色,终是把话忍了下去。

另一管事是个中年女修,此刻沉默半晌,也是出声:“那何煦其实是个好苗子。”

孙修明听到这一句,却是冷静了下来,叹口气坐下:“谁不知道她是好苗子……怪就怪她没个有用的爹妈,也没个好使的脑子。”

这厢三人在后院商谈。那边的庶务殿内殿中,孟远正在下首,听着座上三位内门筑基问话。

“你是说,除去遭遇怪鸟时,章阳华曾故意拉她垫背。此二人还平日就有龃龉?”问话的正是孙怀真。

孟远面上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回前辈……是的。其实说来也不是何师妹的错,只是章师兄……一贯性子比较骄傲,何师妹也是个不甚圆滑的性子,两人自入门起便有点小摩擦……”

座上三人一听,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

外门弟子众多,他们当然记不清每一个。但这章阳华是章家后人,脾性作风,他们猜也能猜到几分。

“你们喂过章阳华药,为何不再探他脉象?”

孙怀真无视旁边有些明显的视线,继续不冷不热问到:“你方才所言,多次提及何煦年幼轻率,行事不周。为何这时就由她断言,不自己去试试章阳华情况?”

一语落下,殿内霎时一静。

座上中央的孙怀真面不改色。旁边的孟坤已经黑了脸,另一旁的孙礼也眼含惊愕,心里暗骂这孙怀真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不识好歹。

谁不知这孟远是内门红人孟坤亲侄?随便问几句打发了便得,何必刨根问底,咄咄逼人?

凡是高门大户家后人,谁还没几个心眼,当时那情况下,断人生死的事,稍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主动去做。

那卢向文和毛吟苍不也缩着没出手?也不见这孙怀真发难。怎的到了孟远,她就突然不饶人起来。

孟远此刻也是一怔,随即心中一凉,提起了全部精神:

“回前辈……”他无声吞了吞口水,压稳有些飘的嗓音,“并非我故意不探,只是,当时卢师兄重伤昏迷初醒,经此一吓,更是发晕,眼见要跌倒,我这才急着去背上卢师兄……

“我本意,也是想叫何师妹快些带上章师兄,我们尽快下山……”

他捋顺说辞,逐渐找回镇定,但看着孙怀真毫无波澜的眼神,心中不敢有丝毫放松。

“毛师姐当时也情况不好,只有何师妹尚有余力,这才……何况,我们也没想着,师妹会在这种时候使性子……”

“哦?毛吟苍情况也不好,所以你是打算自己带着卢向文,何煦带着章阳华,让毛吟苍一个人走?”

一句话再被打断,孟远一惊,有几分仓皇地瞥了一眼座上的孟坤。

“回前辈……我,我也是一时情急,实在担心章师兄……”

孟远句句诚恳,很是懊恼的模样,可说了半天,见孙怀真毫无反应,不禁冷汗落下,心中有些惊惧起来。

他这一套从小到大纯属无比,还当真没料到,有人会不买他的账。

兀地,他口中一顿,仿佛顿悟,随即发白的脸上迸出愧疚自责:

“不,此事说到底,是我之过。明知师妹经验不足,就该主动担起责任,可我只想着相信师妹,这才酿成大错……”

“行了。”

座上的孟坤出声,皮笑肉不笑到:“知错就好。”

随即转向孙怀真:“师侄,此事不宜久拖。”

孙怀真淡淡瞥了一眼孟远,点点头:“师叔说的是。”

见孙怀真没再较真,孙礼才终于松了口气。南霍山一行的门生都已挨个问过话,说的大差不差。除去那怪鸟一事,对其他情况,基本俱是一无所知……

只这章阳华之死,有点麻烦,说来说去,总得给章家一个交代。

嬴煦自然也是被单独问过话的。奔波多日,再加之整夜精神消耗,叫她疲累不已。

但思及被问起的种种,她毫无睡意,只呆呆坐在庶务殿前院内,看着夜色恍惚。

早一波回来的同门已被带去别处了。后回来的四人里,孟远此时也最后一个踏出了庶务殿。

“孟师兄!”

卢向文第一个瞧见他,站起来去迎。

毛吟苍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而嬴煦一动未动,直至孟远走至她身前,才撩起眼皮朝上看去。

“何师妹……我欲信你。”他满脸痛心疾首。

“但面对众位前辈,我说不得假话,师妹莫要怪我了。”他神色哀恸,落在嬴煦眼里,从未觉得此人面目如此可憎。

夜至后半,众人皆四散而去。嬴煦却仍只能待在原地,看着华美宝殿中的灯火变幻。

天将明时,她被唤去后殿。正欲进门,听见里面人声传来。

“怀真师姐,这何煦天资出众,你可有意收下?”

是个不认识的男修声音。

听到怀真二字,嬴煦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今日座上六人中,有她盼了许久,日日望着能有机会请教,甚至在历练之前,还期待着好好表现,将来能有幸拜入座下的孙怀真。

眼睛久违地亮了亮,她没伸手推门,屏息听着那微敞的华美殿门后透出的声音。

殿内,座上的孙怀真却是皱了皱眉。

许久过后,摇了摇头:

“她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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