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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魂魄去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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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自己所困。”

“为什么一定要飞升呢?为什么一定要超脱呢?为什么一定要成为能主宰能掌握万事万物的那一股力量才肯停下呢?也许上界的仙人再看下界的凡人,和我们现在仰头看仙人是一样的。”

“仙道源于信仰,你的信仰动摇了。”

季念昭微微颔首:“前辈,你为何修仙?”

王春官:“那要从很久远的年代说起了,那时候四海蛮荒,天地初开,人与万兽共存,几乎难以存活。我一开始修道,只是因为我想要活下去。再后来,我想要飞升。再再后来,我回想当年的执着,大抵并不因为我幻想飞升后会有多美妙,而是我前半辈子的身边人都做了神仙。”

“前辈,你知道我为何修仙吗?”季念昭沐在春风中,“因为我是仙门抚养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是不孤山,我大概已经饿死病死,就和这满山脚无家可归的凡人一样。”

“我没有修道的初心。”

王春官声音含笑,夹带着慈爱:“初心可大可小,想要活下去混口饭吃也算初心。”

“但是后来我有了,我同情他们,同情那些和我一样的人。”季念昭说,“祖师爷曾说我有飞升的资质。但我想他说错了,我不是个成仙的好苗子,不孤山门的明昆君本来就只是七十二仙门出了名的吊儿郎当小白脸。”

“我修道不为飞升。不孤山是由长勺启明一手创建的,他的门生修道的都不是为了飞升。大抵出于怜悯同情,做不到视而不见。”

“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帝师,却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请教自己的学生。”季念昭说。

他一直以来,都想亲口问问谢尘钰“国是什么,家又是什么?”但终究还是不懂得那样的感受,只能自己妄自揣度。

家一定是非常温暖的地方,就像少年时玄明子粗糙的巴掌抚摸脑袋,肯弯腰让年纪更小的师弟师妹们骑大马。

然后是国,那里有无数个小家,仙门的小弟子们很多来自那些地方。他们有的来自北魏,有的来自南朝,有的来自西域,会和他谈起北魏好吃的柑橘,南朝甜滋滋的蜜枣,西域胡姬赛马的月夜。

听门派里的前辈说,在他不记事的时候,他也曾经来自山脚下某个地方。但是那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能力保护好那个小家。那些平凡的人同样没有能力在战乱和鬼魔的洗劫下救回他们被掠夺的故土。

但是季念昭知道,他是修士,他有去救那些人的能力,他可以替他们保下那些他一无所知的家。

他垂着头,想起长川骨窟还没有发生灾变前,南朝是多么壮美,这片山河上的生命是多么的生机盎然和璀璨,后来所遭遇的一切又是多么污秽腐烂。但他知道,只要他们熬过去了,那些美好的一切一定会重新回来的。

功德飞升?

成仙?

成仙以后又能有什么呢?

季念昭只是个凡人,生长在大地上,心与土壤紧紧相连,注定无法登仙。

他的道不在天上,道在脚下。

“如果把仙道的最终目的当作飞升,成者就是仙神,不成者就会落得涂山慈这样的下场,但天下十之八九都是不成者。”

“道可以往上走,也可以往下走。”季念昭缓慢而坚定地举起千山剑,“如果世人皆想攀登云天,那便允许我往下沉吧。”

“我要入世。”

王春官让季念昭在书房里挑了几卷上古时期的剑谱,又让他把那本绘满上千道阵法的竹简掏出来。幻境主人有意相送,季念昭竟然也能真切地触碰到云渡学宫曾经的物件。

幻境停驻在这一刻,并未继续向前。王春官只说让他先练剑,每一式的参悟并不容易,大概是这些年来也经历了许多的缘故,季念昭对于剑意的把控并未遇上阻塞。

这一练,就像迷失仙山的樵夫,不知年岁过去了多久,若时间能正常流淌,他每练成一式的时间,或许会遇上几十次日出日落。王春官在此期间保持缄默,只在他主动发问的时刻提点一二句,但也只是点到为止。

“这些术法并不是知晓了就能使出来,你不到了那个境地,注定体会不到这套招式的真正道意。”待到季念昭落刀刻下最后一笔阵符,王春官悠悠地启齿,“不过这是日后的事。重新回到故地,我勉强回忆起了那个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在哪里?”季念昭问,“我陪你去。”

“就在墙外。”王春官说,“就是院里后墙外那几株橘子树,再往上翻还有座只比人高一点的小山坡,山上有我和启明一起修筑的竹亭。”

“我从前教导启明,也像方才教导你那样,不过你本来就是启明的徒弟啊。”王春官喃喃道,字字斟酌,“陪我去看一眼启明吧。”

新橘还没被小弟子们偷摘,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季念昭不明白在这幻境里,王春官是如何让香味飘进他鼻中,但在看到长勺启明的那一刻,季念昭就懂了。

那里坐着的人,是王春官的徒弟,也是他的师父。

东风吹散了满树琼英,纷纷扬扬的花瓣掠过长勺启明刚搁下的半盏茶,拂过王春官摊在石台上的书页,最终停驻在季念昭的肩头。

竹亭里正在谈话的二人同时向季念昭望来。

眼眶怎么忽地热了。季念昭喉头阻塞,捂住嘴,又止不住打了个哽,把唇抿到发白,颤着嗓音:“师父,师祖。”

青白的光点照进小庭,长勺启明拿起桌上一颗橘子,仔细地剥起来,剥好给季念昭塞了半颗,另一半递给王春官。但季念昭明白,他是幻象,人死可以轮回,魂魄散却不可以复生。

“你来了。”幻象说。长勺启明的微笑是那样平和恬淡,一点也不像从前的他能做出来的表情,那是阅尽人世后的平静。

“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王春官抚摸着橘瓣,不舍得吃下。

“我们?”季念昭看见竹亭上的燕鸟归巢,庭外东风惊醒了蛰伏在芽苞里的又一捧春花。

“大师兄。”有人脆生生地唤了一句。

季念昭回眸,倏地睁大眼睛,他的背后是许许多多的熟人,或坐在树梢上,或倚在山石旁,有人手里也拿纸鸢,有人在小山下池子里戏水。云渡学宫当然不可能出现不孤山的道袍,他们一齐转过头,笑着向季念昭挥手。

明月轻盈活泼地跳到季念昭面前,他的脸上还挂彩,后背被一道伤痕劈得皮开肉绽。神魂受到重创,连幻境都无法替他遮掩伤势。

长勺启明的幻象站起身,慈蔼地朝在场的各位门生一一点头,最后和季念昭颤动的目光相接:“也许下一场东风再来时,我们就会回来。”

“往后的日子里,辛苦大师兄了!”明阳俏皮地褪掉了血乎乎的鞋袜,把双足浸润在池子里,“真凉,好久没这么愉快地泡过脚。”

“不,应该叫掌门了!”有人打趣道。

“还是叫大师兄吧。”季念昭含着泪和他们开玩笑,“哪里有一个人当掌门的,说出去连散修都不如,招人笑话。”

“那么大师兄,你可得好好活着,替我们守好不孤山呀!”

“来世我们可能就不认识你了,到时候你可还得把我们再招揽进不孤山门啊!以后大家的门派振兴就靠你了。”

“下辈子我还会来这里当修士,在我们回来之前,师兄你想办法去民间募集点善款,记得帮我们把旱厕修缮一下,太臭了。”

“还有仙门里为数不多一些财宝。”玄明子也提点道,“你记得全部收到你的芥子袋里去,本来我们门派就没多少钱,不要人前脚刚走,后脚底裤都被偷光。”

幻境在瓦解,迤逦的春景浮动着层青灰色的浅光,云渡学宫外还在放纸鸢的少年人依旧在笑闹“飞起来了!”师弟师妹们拿眼睛湿漉漉地张望彼此。最先消散的是梨花丛间的同门,他们的魂魄像被揉碎的残红,簌簌抖落时还带着春日明媚的花香。

廊下的孩童还在追逐蝴蝶,全然不知自己发梢已经绽开成细碎的萤光。

玄明子已经和不孤山众人依次道过了别,最后跛着一只脚,半边身体耷拉着立在原地,然后遥遥地对季念昭也点了点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前路珍重。”

他背对季念昭举高手臂,随意一招,转身离去的刹那,千万朵柳絮漫天飘摇。

“方才你希望道是一阵风。”王春官的声音逐渐缥缈,“现在我就借你一阵风,托举你——”

上可扶摇直达九万里。

下可须臾荡尽山河表里。

破尽混沌,明心如一。

此道曰“通”。

季念昭已经泪眼模糊,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面前的光点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少。他忽然看见树丛外还偷偷露着的半张脸。那也是一道幻像。

一脸稚气的谢尘钰满脸羞涩又傲娇地朝这里张望,似乎想上前,又畏惧在场的师门众人不肯认下自己,拉不下脸又心气高傲,干脆躲在了树桩后。

季念昭破涕为笑。谢尘钰躲什么躲,师徒四代同堂,必是要算他一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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