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生送完康子洲回来,冯雅也下班走了,家里只有步梨一个人。
步梨正好有件事和他商量。
她在筛选邮件的时候,发现邮箱里有一封特别的邮件。
是她半年前发的一封自荐书的回信,落款是江北大学。
半年前,步梨给江北大学宁庄艺术工作室的人事部发了邮箱,里面有她拍摄的照片还有简历,希望能加入团队进行更进一步的艺术交流。
这封邮件发过去之后就石沉大海,后来步梨在花溪镇开了写真馆,便渐渐忘了这事。没想到今天收到了回信。
江北大学是她一直向往的学校,能在那里工作,于她而言是求之不得的荣幸之事。
步梨不敢相信为什么会突然收到江北大学抛来的橄榄枝。
难道江大的人事部也摆烂,半年后才看到她的邮件?
步梨又惊讶又兴奋,迫不及待地给沈思筝打电话报喜。
沈思筝也很高兴,喊着让她回江北。
“你明天就回来吧,我开车去接你。”
步梨犹豫了一会儿,要是搁在半年前,她一定立刻回江北,并且兴奋得去到江北大学转一圈,可现在花溪镇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有了特别的意义,
“我舍不得这里,我的写真馆刚有些起色,我想好好经营它,而且——”这件事还需要跟陆时生商量一下。
沈思筝对她这个态度有点惊讶。
“宁庄工作室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你要是舍不得花溪镇,就每逢假期去待一段时间,你爸妈都在江北,你本来就不可能一直待在花溪镇,梨子,我都要想死你了,好想和你去吃悦港新开的粤菜啊!”
她说这句话,步梨脑海里想起前两天外婆给她打的电话,外婆说最近身体不太好,想和她多待一待。
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
“梨子,我的小香瓜,你回来吧,总得有舍有得,不是吗?”
沈思筝不是个啰嗦的人,但今天她说了很多,是真的想让步梨回去。
步梨沉思了一会儿,一团乱麻的脑子里逐渐变得清明,她的亲人、好友,还有梦想,都在江北。
不管怎样,这个面试是个好机会,总得先去试试看。
陆时生把车停好,看时间已经晚了,原本想直接离开。
屋里还开着灯,陆时生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门被打开了,步梨站在门口,愣愣地用一种无辜的眼神望着他,“不进来?”
陆时生嗓子有些干,压下心底的燥热,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步梨觉得陆时生刚走没多久就回来了,严重怀疑他在路上飙车。
“怎么这么快?把康子洲送回酒店了?”
她双手环住陆时生的腰,陆时生也很自然地搂住她。
“你倒是挺关心他。”低沉的声音从头上压下来,陆时生的目光深邃且炙热,盈满了浓烈的占有欲,“那么多人来应聘,你怎么就单招了那样一个绿茶男?”
步梨仰头看着他,“绿茶男?”
陆时生不太高兴,“嗯。”
步梨笑了笑:“我看你也是。”
“我哪是了?”陆时生微微垂眼,浓密的睫毛覆在眼上轻微地颤了颤。
康子洲那一套,他恐怕半辈子都学不来,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软饭男。
他心里苦笑,步梨忽然踮脚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深情又动人,“你现在用这双眼睛看我,不是在勾引我?”
“是又如何?”陆时生紧贴着她的唇吻了下来,他亲吻她的唇,脸颊,额头,一路到耳边,轻声耳语,“步梨,别人休想从我这里把你抢走。”
步梨紧贴着他,感受着他胸膛火热的温度和热烈的跳动。
“谁抢了?”
“很多人。”陆时生将她拥得更紧,重复一遍,“很多。”
说完,他把步梨打横抱起,上了二楼。
他们好久没这么欢愉过了,这些天两人似乎都有话对彼此说,却都在对方面前三缄其口,似乎被一道门堵住,但一开启那道门,爱意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奔腾翻涌而来。
酣畅淋漓过后,浓浓的爱意仍在蔓延。
步梨侧躺着看陆时生,他闭着眼,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样,步梨凑近了些,感受着温热的呼吸,轻声开口,“累了?”
陆时生睁开眼,那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什么,步梨却瞬间领悟到,当即对自己方才的发言感到后悔。
他这分明是猛虎在看一只小羊仔。
“我不是那个意——”她赶紧弥补,“思”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堵住了嘴。
陆时生又来了一番,这次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结束。
步梨觉得自己差点就要死过去,陆时生抱她去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回来时步梨身上还湿湿的,像一条软软的面条鱼一样把脑袋搭在陆时生胳膊上,强撑着一口气道:“今天别回去了吧。”
陆时生困得厉害,低低说了句,“不回了。”
步梨安心地搂了搂他,“陆时生,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江北?“
“江北?”陆时生睁开眼,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屋顶精致的吊灯。
“江北大学合作的宁庄艺术室给我发了面试邀请,24号那天,要是能通过,我就可以去江大工作了。”
“面试完还回来吗?”陆时生问。
步梨迟疑了一下,“你不和我一块去吗?”
陆时生顿了顿,“一时,还走不开。”
“一时,那以后呢?”
陆时生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你定。”
步梨安心下来,原以为和陆时生商量这件事会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么简单他就同意了。步梨想着江北人多机会也多,陆时生想要开店,直接开在江北会更好。
不过这些事,明天起来再同他商量也不急。
困意袭来,步梨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临近中午,康子洲并没有来,午饭的时候步梨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说是临时有事回去了。
因为他原本说要来,步梨还特意给他打印了一张照片像送给他,现在送不出去了,她便把照片都挂在了宣传墙上,算是物尽其用。
康子洲不来,冯雅来了之后,没见到康子洲,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失落,步梨恨铁不成钢地让她不要犯花痴,还提了杜庭的名字,让她专一一些。
冯雅不以为意地反驳回去,“你不也一样?”
步梨摇了摇头,“我可没有,我只是正常工作而已。”
冯雅用“你看我信吗”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忙去了。
这时陆时生从别处绕过来,问了句,“康子洲不来了?”
“他说有事。”步梨道。
“这样。”陆时生表示有点遗憾。
冯雅看了他一眼,悄悄对步梨说:“我看他很高兴。”
步梨没说话。
陆时生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步梨猜测他可能还在研究他在县城里的店要怎么开,固执地不接受她的帮助,固执地只想闷头干大事。
她思来想去,心里也多了几分释然。
管他呢,折腾去吧。
步梨这才想起忘记和他商量把在江北开店的事情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无可厚非,陆时生的态度变得好了很多,每次来都会给她带和之前不一样的饭菜,味道都很可口。
步梨的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两天体重竟然没长,反而降到了之前的水平,心情也因此开朗了不少。
只是她注意到一个事情,这两天的饭菜里,陆时生好像很热衷于放酱油。
还特意会做一些红烧肉、糖醋排骨这类酱油必不可少的菜品。
这天吃饭时,步梨对着酱油味浓重到刺鼻的炒蛋说了一句,“酱油放多了。”
陆时生立刻就黑了脸,很不乐意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步梨没太把这事放心上,就是一个很寻常的小事,她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对了,你还在县城那边找店面吗?我想着要不你可以把店开在江北,毕竟江北人多,生意应该也不错。”
“我不去江北。”
陆时生说完,离开了餐桌。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步梨见他要走,喊了他一声。
“我还没决定好,你让我想想。”
步梨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这件事确实需要时间思考。
她低头又吃了几口饭,陆时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步梨心里隐隐担忧他到底会不会同意跟她去江北,要是不同意,她要怎么办?
跟他一起在花溪镇待一辈子吗?
估计他爸妈也不会同意,要不了多久就会派人过来把她捉回去了。
步梨深深叹了口气。
她等陆时生的答复足足等了一周,陆时生像是在回避她,连着好几天没来写真馆。
步梨想问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给陆时生发了消息,让他今晚过来一趟。
陆时生给她回了句,“行。”
晚上,步梨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宣传墙上康子洲的照片没有了,她左右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正巧这会儿陆时生过来了。
步梨觉得多半是被他拿走了!
她握了握拳,质问道:“陆时生,你是不是把康子洲的照片扔掉了?”
陆时生走近,“他照片丢了?”
步梨指了下宣传墙上空出来的位置,“就挂在这里的。”
“我没扔。”陆时生否认道,“我要是想扔早就扔了,还会等到今天?”
步梨不信,追问道:“那照片哪去了?”
陆时生淡定道:“我不清楚,要不你问问冯雅。”
步梨笃定:“冯雅不会扔康子洲的照片的。”
“那我就会扔?”陆时生气不过,想起前几天他经过给存放拍写真用的衣物间,见到了他给步梨买的裙子。
他本不想问这事儿,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一条裙子对于步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自然想挂在哪就挂在哪,想给谁穿就给谁穿。
说来自己也是可笑,逞能买什么裙子?
当时还以为步梨没舍得花钱买,现在想来,他当时的想法可笑得厉害,是在上演什么霸道总裁的剧情吗?那可是步梨,真有自己喜欢的裙子怎么可能舍不得买?
现在又被怀疑,他一时气不过,便也把这事儿拿了出来,“那——我给你买的裙子,你为什么要把它挂在客人的衣帽间?”
步梨愣了愣,重新确认了一遍陆时生的问题,“裙子?你给我买的那条?”
“一直在我的衣柜里面啊。”
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她还拉着陆时生去了卧室,亲自打开柜子,那条裙子被平平整整地挂在衣柜里。
“当时我说了,有一条和这个类似的裙子,所以才没买,你在客人的衣帽间里看到的应该是我以前的那条。”
陆时生哑口无言,愤怒当即转为尴尬。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峙了会儿,步梨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认为,你吃醋了吗?”“你喜欢我的对吧,陆时生,你喜欢我。”
步梨想到从头到尾陆时生都没说过一句喜欢她。
有时她也怀疑,陆时生答应和她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喜欢吗?
还是因为她有点钱,样貌还算过得去,又主动去跟他表了白,这么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馅饼”,谁会不捡呢?
她想要一个答案。
很可笑地想要一个答案,想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白送的馅饼。
陆时生转身下了楼,他脸色不是很好,步梨跟着下去,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问去江北的事,天人交战了会儿,她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开口问道:“陆时生,我们可以聊聊吗?”
“可以,我正好也有事说。”陆时生下了楼后,在楼梯旁边停住脚步。
步梨从楼梯走下来的这几步,掌心都出了汗。她料想他们两人要谈的是同一件事,所以定了定神,率先开口:“去江北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时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步梨,我们分手吧。”过了会儿,陆时生说。
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