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临近傍晚才回到花溪镇的。
去东岛的这些天虽然没帮陆时生找回从前的记忆,但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来之前她还拉着一个大行李箱去望潮木工坊找陆时生,现在也享受了被人送回家的待遇。
步梨忽然觉得东岛之旅像是一场梦,梦幻得不太真实,以至于她走到陆时生跟前,掐了掐他的胳膊,没遭到反抗,她才安定下来。
写真馆关店了好几天,好像也没耽误几单生意。这栋三层高的别院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坐落于繁茂的花草树木间。
陆时生把步梨送到家,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人都饿着肚子,陆时生便想着去到厨房准备做点吃的。
从前他在这儿当帮工的时候就宾至如归,比步梨还了解厨房各处设施,现在有了正式的名分,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开柜门找食材之前还很客气地问了句,“能用下厨房吗?”
步梨回了屋子后就懒懒地陷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向冯雅询问工作的事,临走之前,她怕影响客源,开了个工作专用微信号交给冯雅,把拍摄的方式改成预约制。
到现在只有一个顾客来预约,冯雅给安排在了明天。
听到陆时生说话,她懒洋洋回了句,“可以,你现在是这里的老板娘。”
陆时生慢条斯理地纠正她:“我觉得我更像厨娘。”
他最终只在厨房翻出来两包泡面,又配了两个鸡蛋和一捆小白菜。
锅里正烧着水,步梨走过来觉得自己应该帮点忙,走过来正看见陆时生在处理一堆烂菜叶。
“我帮你吧。”
陆时生往边上挪了挪,给她留出来摘菜的位置。
步梨把烂了的叶子摘出来扔进垃圾桶,陆时生看着她动作顿了顿,几次过后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点疑惑,“扔了?”
步梨漫不经心地说:“烂了啊。”
“没全烂。”
“烂了一点就不能吃了。”
步梨想起来去东岛之前她还买了不少苹果和桃子,果然打开冰箱一看,每个身上都长了黑色的圈,或大或小,步梨通通给扔了,陆时生看了看,没说什么。
做完这些,陆时生开始煮面,步梨在厨房基本上等于闲逛,她见到墙上挂着的围裙,心血来潮给陆时生套了上去,淡黄色的围裙在他身上显得有点愈发小巧可爱。
听步梨呵呵地笑了两声,陆时生将反抗的情绪压了下去,再忍两分钟面也就煮完了,步梨却还充分利用这两分钟认认真真地把蕾丝带子在他身后系好。
“诶?”她发出一声惊呼,“你衣服后面破了,是不是勾到哪里了?”
步梨拽着衣角给陆时生看他衣服上破的洞,她从前倒是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陆时生。
陆时生本人并不太在意,问了句,“明显吗?”
“不明显,改天我们去买一件新的吧。”
她回想了下陆时生几乎就两件短袖来回换着穿,又经常来回搬快递,衣服很容易弄破。
陆时生把面盛了出来,“步大老板,我们穷人家的孩子一年买不了几次新衣服。”
步梨怔了片刻后,朝他眨眨眼,逗他道:“买不了几次具体是买几次?那你今年买几次了?”
陆时生轻笑着说了句,“额度用完了。”
“那缝缝吧,你脱下来,我给你补补,虽然我不会,但可以学,应该就是用线把破了的边连起来吧。”
步梨嘴里念叨着,还真研究起来怎么缝衣服了。
“那......你脱吧。”陆时生大大方方把手一扬,示意步梨帮他脱衣服。
他手举过头顶,还拿着长勺。
过了两秒,他感觉衣角被人撩起来半边,腰间一阵凉飕飕的触感传来。
步梨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色,没经思考手就伸了进去,在他的腰线上掐了一把。
“先把我肚子填饱再说吧。”
她说话时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手上动作分明在撩.拨,却让人一点也联想不到色.情这个词。
步梨转身走了,回到沙发继续瘫倒。
陆时生当时想着,要不是在盛面,要不是手里还有厨具,他定要把她抓过来。
晚上,两人一块吃过了饭,陆时生去洗碗,步梨开始收拾她的行李箱,把买来的衣服整整齐齐挂好,出来时,陆时生的包还被丢在客厅,包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除了在这里留宿的那两次,这是陆时生在这儿待到最晚的一次。
步梨走到了厨房看到陆时生还在刷碗,两个碗两双筷子一口锅被他刷得锃亮。
“我比较保守。”步梨忽然冒出来一句。
陆时生不明所以,听到她补充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同居。”
陆时生手上动作顿了顿,心里缓缓蒙上一层阴影。
他原本也没想到这一层,此刻看着步梨担心的眼神,到底她还是对自己不太满意......
陆时生眸光闪了闪,用似有若无的笑意掩饰尴尬,漫不经心将碗放在橱柜里后,把擦了手的毛巾往边上一扔,“回了,早就想家了。”
他转身正见到步梨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心里咯噔一下,勉强压下翻涌的火气,耐心地好言问道:“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步梨脸上重新浮起笑意,想了想说:“虾。”
陆时生:“要剥好吗?”
步梨摇摇头,“不要,要新鲜的,煮好带过来,一起剥才有意思。”
*
第二天一早,步梨刚起床就听到门口有人按门铃,这种一次慢两次快的节奏是陆时生独有的按铃方式。
步梨知道是他,没着急开门,反而先到二楼的阳台上跟他招了招手。
她还穿着睡衣裙,一身干净的白色,身旁有一棵很高的梧桐树,步梨站在枝桠后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示意她让他等会,她马上下去开门。
她转身时宽松的裙摆带起一阵风,陆时生正抬头望着她,那一刻没来由得生出几分恍惚和害怕。
他怕步梨只是下凡渡劫的神女,来凡间走一遭后,终究是要回到高处去,还把他的整颗心给顺走了。
步梨下来后,便绕着陆时生的车子看了一圈,在她发现他车上什么也没有后,疑惑地问:“不是说给我带早餐吗?”
“你不是说要新鲜的,上车。”陆时生把头盔扣在她头上。
那是一顶崭新的头盔,步梨戴上时还能闻到刚打开包装的那股特殊味道。
这顶头盔还是她来花溪镇刚刚认识陆时生的那会儿买给他的谢礼,当时她说,买两个,一个给他,一个给他未来的女朋友。
没想到这头盔现在戴在了自己头上。
步梨长腿一跨,稳稳当当坐在了后座上,“要去哪?”
“菜市场。”
陆时生嗖地一下启动车子,把小电驴开出了跑车的气势,清晨微凉的风在耳边拂过,步梨的头发被吹得糊住了半边脸,她把头发往头盔缝里塞了塞,伸手环住了陆时生的腰。
他的腰很细,但却不瘦,是很有手感的那种,风吹过来,薄薄的T恤紧贴在腰处,能清楚地看到腰线和紧实的肌肉。
车停在卖海鲜的摊位前,步梨下了车,等陆时生把车挺好,头盔挂在车把上,两人一块走了进去。
清晨的早市人不少,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洒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道。
海鲜摊这边的路经常是湿湿的,最边上的摊位及其捡漏,摊主就在地上铺了张白色的塑料布,上面几条活鱼甩着尾巴抗争,每条都是活蹦乱跳的,不像旁边网里的螃蟹,蔫蔫地吐着泡泡。
步梨走过去的时候,一条鱼正好蹦到了她脚下。
步梨躲了一下,便见到那条与命运抗争失败的鱼被一只大手捞起来,扔回了塑料布上。卖鱼的摊主朝她咧了下嘴,不好意思道:“丫头没吓着吧,这鱼都刚打上来的,精神着呢。”
步梨拍着胸脯给自己压惊,一边庆幸自己没穿陆时生新给她买的长裙,一边又后悔她今天穿了条白裙子!
陆时生跟她说:“要不你在外面等我吧。”
“没事。”步梨抬脚往里走。
反正脏都脏了。
她又不是没来过这儿,上次刚在这里帮陆时生付了一袋皮皮虾的钱,摊主当时一句话没说,但意味深长的眼神步梨记忆犹新,但她是个厚脸皮,向来不在意这些,没想到陆时生很专一,今天来还是这个摊位。
摊主是个年轻的男人,右边眼角有道疤,看面相有些凶狠,见到有人来,也只是低声说两句,“来了。”
陆时生道:“张哥,来两斤活虾。”
男人麻利地给他捞了半袋,往秤上秤过后递给陆时生。
“三十。”
全程没有别的废话。
回来后,步梨问陆时生他怎么认识的那个张哥,要是她看见这种凶巴巴的摊主,绝对不敢自己过去买东西。
陆时生道:“从前出海的时候认识的,叫张德仁,比我大三岁,看着凶担卖的东西绝对靠谱。”
步梨对张德仁就是随口问了句,重点还是一直在陆时生身上,“你也出过海啊。”
“去过一段时间,不过因为我晕船,后来便在家专心学木工。”
步梨噗嗤一笑:“海边长大的人也晕船啊。”
“我那会儿大病初愈,身体不太好。”陆时生一边说话一边忙活着把虾都放进锅里煮了。
新鲜的虾煮完后肉质鲜美又紧实,步梨没等他完全弄完早饭就先剥了一个吃。
她问陆时生:“你喜欢我吗?”
陆时生觉得她在说废话,不喜欢还能在一起吗?
只听步梨悠悠开口说着,“像我这样的人,对待喜不喜欢这件事是很谨慎的,因为我身边也是有不少人的,但我要一一甄别,他们到底是喜欢我的人,还是我的钱。”
陆时生实在忍不住笑了声,声音含了几分玩味,“那我要是也喜欢钱呢?”
“不太像,我想给你买衣服你都不要。”
“有个成语叫欲擒故纵。”
“那你欲擒故纵的目的是什么?”步梨忽然凑近,一双真挚的眼睛望着他,“我可以送你。”
她记得陆时生尤其喜欢车,经常把他的小电驴连擦带抹好几遍,“跑车喜欢吗?”
被这样真诚地望着,勾人不自知,陆时生受不住这样纯粹的诱惑,朝着她的双唇就贴了上去。
步梨顺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了下他的嘴唇。
陆时生身子一僵,正要往深处探去,这时门咯吱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还没趁他反应过来,陆时生胸前便有一股力量狠狠将他推开,他人在原地懵了会儿,见到步梨抹了两下嘴唇。
“肯定是冯雅来了。”
陆时生皱眉,“她来了你慌什么?”
“咱俩的事儿,先别告诉她。”
其实冯雅现在的心思早就不在陆时生身上了,但步梨还是觉得不好开口,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把这件事说给她听。
她回头见陆时生有些怔愣,好像是不太高兴,便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起身去找冯雅。
“小冯,过来,吃不吃虾?”她朝着冯雅招了招。
“步梨姐,我不吃了,昨天刚在家吃过。”冯雅放了几天假,回来上班的第一天精气神十足,她抬眼见到陆时生也没惊讶,只是随口说了句,“生哥这么早就来帮忙了啊,那个客人预约的十点才来呢。”
从前陆时生也经常来,不分早晚,来送个快递就可能被扣下干活,在这儿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但步梨笑眯眯地解释了句,“他来给我送点东西。”
冯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步梨想起来她给冯雅带的礼物,急忙说道:“我给你从东岛带了礼物哦。”
冯雅一听有礼物,立刻提起了兴致,“真的?什么?”
步梨给她拿了过来,是一个可以背出去的水杯,还是和当下热门IP的联名款,步梨不太懂,但冯雅很喜欢,爱不释手地看了半天,还埋怨起步梨给她买的水杯太好看让她舍不得用。
步梨觉得这孩子简直被惯坏了,叉着腰让她去检查衣服和道具。
陆时生在这里待了会儿也走了。
回到花溪镇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陆时生照常每日都来,和以前一样,只是暗搓搓多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