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何灿进退维谷时,司机打开车门,肖革从车上下来,神色淡淡,像是丝毫没将何灿刚刚的“壮举”放在眼里。
何灿一边懊恼今天逃婚又失败,一边先声夺人:“你来干什么?”
肖革歪了歪头:“来看何小姐爬墙?”
说完,他从头到脚将何灿打量了一遍。
比起昨天脏兮兮的样子,今天的何灿看上去是干净了,但身上穿的这一身几乎要闪瞎人眼的芭比粉睡衣搭配土黄色拖鞋,恕肖革欣赏不来。
不过话说回来,穿着拖鞋爬窗,肖革也不知自己是否该夸她一句“艺高人胆大”了。
“少阴阳怪气!”何灿气得叉腰:“你是不是要押我去给缪莉道歉?”
道歉?
肖革回忆起昨天那场纷争。
“缪小姐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真的?”何灿斜眼看他,“不用我道歉?”
“你若是愿意道歉,倒是能替我省不少钱。”
“谁说我要道歉!”何灿急急否认,却意外与肖革的视线撞到一起。
白天的光线明亮,显得肖革的瞳色更加清浅,像是阳光折射下的透明蓝玻璃……
何灿猛地回神,并自以为地“严厉”追问:“你到底来我家干什么?”
“带你去试婚纱。”肖革十分干脆地道明来意。
倒是个正当理由,但也意味着结婚的进程越来越近。
不过试个婚纱而已,何灿心里气鼓鼓地想着,只要没登记在册,事情都还有转圜余地。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忍过这一会,再徐徐图之。
于是她嘱咐道:“那你等会再进来。”
“等多久?”肖革问。
何灿遥遥一指自己的窗台:“我进去以后。”
说完,她便哪来的回哪去了。
看着她从门缝进去,又踩着窗台爬回二楼,过程中她那双土黄色拖鞋摇摇欲坠,好几次都脚一滑差点摔下来,着实令人心惊,看她一波三折式的顺利回到自己房间又关上窗后,司机与薛文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唯独肖革,颇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谨慎考虑自己位于大楼顶层的居所,是否安全。
大约十分钟后,肖革按响了肖家的门铃,何建章笑盈盈地亲自来接。
比起肖家似庄园般的老宅,何家的这幢三层小别墅最多只能称之为够看,肖革虽未表现出轻视,却也拒绝了何建章要带他参观一下的邀请,直言自己的来意:“我来接何灿试婚纱。”
何建章立即答应着,让许凡芝上楼喊何灿,一边还试图与肖革套近乎。
“说来这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呢……”
显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肖革也没否认,经何建章的指引,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何灿就下楼了。
再见到何灿,她还穿着那一身芭比粉睡衣与踩过窗台的土黄色拖鞋,何建章立即大怒:“在革少爷面前,像什么样子!”
何灿不以为意,因为肖革到来连早饭都还没吃的她早已饥肠辘辘,随手拈起一块放在肖革眼前的点心塞到嘴里,边吃边言语含糊地说:“有什么关系,结了婚他在家里还不是得看到这样的我,我这是帮他早点习惯。”
潜台词:看不惯就早点解除婚约啊。
“什么歪理邪说!”何建章气极,反倒是肖革,适应良好,也或许是因为见多了。
见他没表现出反感,何建章便打听起婚事的进度来。
肖革扫了一眼还在吃得像只仓鼠的何灿:“来之前我已经递交了结婚通知书,教堂也已经预定好了。”
“咳咳咳——”
何灿倒吸一口凉气,爆发出惊天的咳嗽声,她抓起面前不知是谁的茶杯猛灌两口喘匀了气,迫不及待问肖革:“什么结婚通知书?!”
肖革看向她,言语中是仅何灿可闻的嘲讽:“何小姐久居国外可能不知道,港府登记结婚,是需要提前十五天公示结婚通知书的。现在距离婚期,刚好十五天。”
刚刚还沾沾自喜觉得只要没登记一切便还有余地,现在就整出来个结婚通知书?!何灿只觉得仿佛有一道天雷当头劈下,脑瓜子嗡嗡作响。
下意识,她便嚷道:“不行,我要撤销……”
话音未落,何建章扬起手就朝何灿的背上拍去:“你敢!”
重重的声响后,肖革的眸子暗了暗,脸色当即沉了几分。
何灿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同何建章犟嘴:“我怎么不敢?反正你们是背着我给我安排的这桩婚事,那我撕毁婚约也不用你们同意吧!何建章你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婚约的当事人!我要是不想嫁,你们谁都别逼我!”
说完,她踩着那双土黄色拖鞋,噔噔噔地上楼去了,房门被摔上的瞬间,整幢楼都跟着晃了一下。
“这,这——无法无天!”何建章气得胀红了脸,恨不能把这小王八蛋剥皮抽筋,但碍于肖革在场不好发作,只能转过身去讪讪地赔着笑脸:“让革少爷见笑了,我保证,到时让她乖乖地跟你进教堂。”
然而肖革似乎半点没受影响,他喝干了杯中的茶水,扫了一眼楼上,问:“不知是否方便让我上去看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何建章连连点头,将何灿的房间指给他。
房间里,还在气头上的何灿天人交战,一会盘算着如今哪里还能供她躲藏,一会又算计逃婚的后果,拿不定主意。
笃笃,门被敲响。
“走开!”她想都没想一个枕头砸过去。
“开门。”一贯清冷的声音。
门内没有动静。
肖革抬手继续敲门,刚敲了两下,就听咔哒一声,门把手转动,门开了。
何灿沉着脸捡起地上的枕头,扔回床上:“进来吧。”
肖革跟在她身后,随手关了门,然后打量着这间房。
原本他以为会看到一个颜色跳脱的,有些凌乱的,有很多夸张装饰品或是贴满海报的房间,然而面前的这间房却干净得有些过分。
书桌书架和置物柜都是空的,房间里也看不到绿植地毯花瓶之类的装饰物,只有两个行李箱立在墙角,梳妆镜前除了一个旅行化妆包别无它物,看起来就像是长期不住人的客房,虽说家具一应俱全,却没有生活痕迹。
想来也是,何灿离港七年了。
“坐吧。”何灿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而自己则盘腿坐在了床上,被她蹬下的拖鞋一只落在床尾,一只跑到了床底下。
“你来干什么?劝我结婚?”何灿问。
肖革扫了一眼椅子,没坐,只依旧站在门边打量着这间屋子,最后视线落在靠墙的巨大衣柜上。
“劝你结婚不是我该做的。”说着,他径直走向衣柜,一把拉开柜门。
“哎你干什么!”何灿从床上扑过来,抓住肖革的衣袖。
肖革低头看了一眼:“松开。”随即抬眼望向衣柜。
虽然这间房间的风格在他的意料之外,但衣柜里出现的衣服,却完美地体现了肖革对何灿的所有认知。
他皱着眉头翻动着这些要么颜色大胆,要么剪裁前卫,要么材质怪异的奇装异服,甚至觉得何灿现在身上这套芭比粉睡衣都变顺眼了,前提是换掉那双土黄色拖鞋。
“你干嘛啊,这是女生的衣柜,你看什么看,懂不懂礼貌……”
被全港城公认的“恶女”教训没有礼貌,倒也是新鲜。
面对何灿的指控与拦阻,肖革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挨件翻看何灿的衣服,最后从角落拎出一条黑色连衣裙——也就这条裙子算正常些。
“换上。”他将裙子扔给何灿。
何灿拎起来看了看:“不爱穿裙子。”
“除了它你也没有其他适合出门的衣服了。”似乎是为了证明他这句话的正确性,肖革一边说一边目光又在衣柜中扫了一遍。
何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懂不懂审美,这些可都是我精心淘来的,好几件都是设计师款,全球独一件的!哪里不适合出门啦?”
半晌反应过来之后,她更是气得将裙子一扔:“搞什么啊,我也没答应要跟你出去啊!”
听她这么说,肖革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讥诮:“何小姐真是用完就丢啊。”
“我——”何灿顿时语塞,确实,那天晚上为了问肖革借钱,自己确实答应结婚来着。“支票我不是原封不动还你了么,你就当我没说过。”
“是么。”肖革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一个藏蓝色绒布盒子在何灿眼前晃了一圈,“那这个,我就当没买过。”
“哎等下!”何灿眼睛一亮,也不管自己还坐在床上,直接伸手就扑了过去,要不是肖革扶了一把,此时她人已经栽在床底下了。
但她浑然不觉,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是她母亲留下的那套翡翠珠宝。
“你从哪里拿来的?!不是说被珠宝行卖出去了吗?”
失而复得的巨大欣喜瞬间充盈了何灿的整个心脏,她双手捧着盒子,连摸都不敢多摸一下,只仔仔细细地看着,嘴角的笑意溢了出来,给她大病初愈的苍白脸上添了几抹色彩。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有些惴惴地抬头看向肖革:“这,这套翡翠,是送给我的吗?”
“送你?”肖革冷哼,“我看上去像慈善家吗?”
也是。
笑容瞬间隐去,何灿合上盖子,心里暗暗估价。
之前典当行的老板报价五千万,可现在从珠宝行里转了一手,肯定不止五千万了。就算就算还是原价,她总不能先问肖革借钱,然后又拿从他那借来钱问他买珠宝吧?
但即便如此,何灿还是小声问了一句:“多少钱啊?”
肖革站在原地,看着跌坐在床上的何灿,此时的她就像是过冬藏食的松鼠,双手捧着珠宝盒子不肯撒手,抬眼看他的时候还有些可怜巴巴,与昨天在洗手间拽着缪莉的狠样大相径庭。
“多少钱恐怕何小姐也是出不起的,而且,这是我买来送给我太太的。”
太太?太太!
何灿心弦一紧,立即从床上翻了下来:“我是啊!你太太不就是我吗?!那就是送给我的咯!”
“你是吗?”肖革挑眉讥讽,“刚才不是说要退婚?”
“不退了!不退了!”何灿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肖革定定看了她两眼:“既然不退了就跟我去试婚纱,我的车不等人,迟了你就自己走着去。”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何灿的卧室,出门时,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挂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