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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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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消息,樱桃沟被困人员已全部脱离生命危险!”

“某知名电子品牌创始人也曾沉迷其中,细数‘邮票’十宗罪。”

“人心惶惶,剧毒致幻剂竟在我市流通……”

热度高到标题深红加粗的实时新闻,如一串火星籍由网线将舆论点燃至沸腾。话题讨论居高不下,自称是独家消息的新闻一条接着一条在屏幕最上方弹出,刺眼的手机屏幕光照亮了男人的脸。他异常惊讶,咬紧后牙,左脸上的疤顿时一抖,蜈蚣般狰狞。

一通电话忽然打入,手机的震动嗡鸣催命一般,似乎一阵急过一阵,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迟疑了十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按钮,仿佛那是打开潘多拉之盒的开关。

那头的人还没有说话,男人抢先失声道:“夏老板!这不关我的事,我根本不知道有死鬼偷药,也不知道他们要这么做掉他!他奶奶的真是猪油蒙心,他们怎么敢……夏老板,您得保我!”

电话那头的年轻人罕见地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沉默两秒,轻轻笑了。那笑声像是讥讽,令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绷到极致:“我说过做这门生意要小心,和你之前做的生意不同,你老人家从来不听。现在人在警察手里,我能怎么办?”

“老板,这……”男人想反驳什么,可就连电话那头的人的呼吸声都令他觉得恐惧到说不出话来。

“难道他们供奉的钱你没抽吗,让我猜猜看,你是按二八开抽出来的吧?”年轻人声音带笑却毫无情感起伏,他似乎没有在场,却一清二楚地看到了男人所做的一切,略显惋惜地说,“桂叔,要让我保你,总要带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做人不可以太贪,是不是?”

短短几分钟而已,男人一背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裳,他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您想要——”

还没有等他揣度出结果来,电话已经挂断了。嘟嘟的忙音和男人此刻提至喉咙的心跳一样凌乱,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点开新闻热搜,翻到末尾处,那里配了一张在医院门口拍到的照片:

雨幕把画面染成潮湿的灰色,一辆救护车的门开着,抓拍的瞬间,两个穿浅蓝色执勤服的警察正从那辆车上下来,靠近镜头的一个个稍矮,皮肤苍白,虽然只有一个模糊侧影,却足够成为整张照片最吸引人眼球的焦点,因为他很好看。

雨水让所有颜色混成一团,景物如同打翻的色板,一切都是灰色的,只有这个警察,雨雾竟似为他镀上柔光,朦胧了他秀挺明晰的侧脸轮廓。

男人点开照片,放大,死死盯着年轻秀美的猎物。

他长大了。

是时候把他带回到老板身边。

.

“姓名。”

“李志贞。”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

“搞邪教。”

“嘿,你也知道这是邪教,知道是邪教还搞!”戴奇骤然发难,猛地用力把桌子拍得轰然作响,然而坐在对面的李志贞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头,嘴唇嗫嚅片刻,才说,“我生病了,缺钱,不搞就得死,不得不搞。”

短短一天,他就从莲台之上可赐人生死的神的话事人沦为了狼狈不堪的阶下囚,他嘴唇惨白干裂,胡子拉碴,一脸龙钟老态。

“搞的什么邪教?”

“‘自在门’,南方过来的,你们上网查,能查到。”

“谁把自在门说给你的?”

“没人说,我老婆信佛,我们家挨着化智寺,和卖佛像的人多聊聊天就知道了。这个比别的好搞,北方没什么人见过。”

“那把致幻剂给过来拜神的人吃也是你自己想的咯?”戴奇冷笑到,“你脑子倒很灵光,不像是梗过一次的人。”

“是。”李志贞居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自从被铐进讯问室之后,他拒食拒水,自己把自己熬了个半死,此刻斜靠在椅子里,一改温和中年人的形象,不知怎么竟然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声音嘶哑吼道:“李想这个王/八犊子,吸干了老子去读艺术还不够,还他/妈吸毒!你知道他是怎么管老子要钱的吗?他当着他/妈/的面割自己的肉,说不给他钱他就去死,老子巴不得他死透了别来祸害老子!”

这一吼极速消耗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很快他便颓然倒回去,靠着椅背直喘粗气,脸色也由涨红的猪肝色迅速转白,他喃喃道:“所以我就偷拿他吸的那些东西,放进符水里……他们果然信了,果然……信了之后就开始拜,给了我不少钱。”

“照你这么说,你儿子完全不知道你搞这个?”

“不知道。他知道什么?败家子!”

“这次带一群人上山是为了干什么?嗯?”

“没什么,就想要钱,一个人收点,二十多个人,能收二十万不止。我家底都被败光了,之后靠什么活?老小区那套房子,还是他画的那几幅破画?!一克毒/品才多少钱,这么干不比贩/毒挣得还多,你说是不是,警官?”李志贞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戴奇,嘴角因为太过激动泛着白沫,看起来比精神异常时的洪二发还要不可理喻,“只要我有两小瓶那个东西,钱就可以一直赚下去。”

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戴奇没有露出丝毫讶然或震惊的表情,而是向李志贞那边倾过上身,一字一顿地问:“所以,当那几瓶宝贝一样的lsd被岳小伟偷走了一瓶的时候,你第一反应就是杀了他,是吗?”

李志贞顿时没了声音。他刚刚还在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死鱼一样张着嘴粗声喘气,岳小伟的名字就像有威慑之能,瞬间抹去了他脸上故意作出的戏谑表情,汗水旋即从他的额头滚落而下,砸在面前的桌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的手指在抖,声音强作镇定:“什么?”

这两个字还包含/着一丝可察的颤/抖,下一秒他已经强自平息粗重的呼吸,堪称四平八稳地问道:“谁是岳小伟?”

“我艹,这孙子装傻!”讯问室外,杨繁按着蓝牙耳麦,急得上前一步,脑袋差点撞上单面玻璃,被宋柏轻轻一咳,呵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宋柏,后者双臂环抱在身前,一向锐利明亮的眼睛不动声色却又专注地打量着李志贞,那目光如有实质,像一柄精钢手术刀,想要从外往里把嫌疑人剖开,条分缕析,看透对方的每一次顿错、每一个回答。

戴奇没有说话。他也是从警十年的老警察了,知道讯问是多么精巧的心理博弈。哪怕他此时像每个人下意识都会做的那样,反问一句“你不认得岳小伟?”,都有可能被嫌疑人猜到警方掌握的信息量。

气氛顿时胶着起来。

恰在这时,与办公室一门之隔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间或响起女性啜泣的声音:“我们真的不知道老李会这样,家里是没什么钱了,可他也不至于这样!我和想想都不知道他骗了那么多钱,那么多人啊,我得去给人家道歉,我给他们跪下了……!”

紧接着就是沉闷的扑通一声,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缝,露出江桢的不知所措的半张脸。他伸手拽了拽离门最近的仲夏,小声说:“快来帮我扶一把。”

走廊上跪着的正是李志贞的老婆陈兰,儿子吸/毒被拘,好不容易戒了毒,日子好过两年,老公又因为组织邪/教被抓,在接受例行询问之后,这茹素半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的女人终于精神崩溃了。

哭声、安抚,甚至咚咚以头叩地的声音在办公室外乱作一团,宋柏推门而出,江桢和仲夏一左一右架着陈兰,正费劲地要将她扶起来,可陈兰执意要跪,才站起来一半,身体又像面口袋似的直往下沉,仲夏力气相对小些,江桢肩上的伤才缝了二遍针,哪经得住这样一坠,吃痛地一皱眉就被陈兰拉偏了身子。

“作孽啊……!”陈兰还在哭嚎,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拎起她的一条胳膊,以不容抵抗的力道把她拎了起来,她抹着眼泪对上来人的眼睛,一时被锐如冰锥的目光震慑住了,愣愣地不敢再哭。

“真觉得抱歉,不如回家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宋柏一手拎起了陈兰,一手扶着江桢,办公室里的警员们这时才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李想母子俩请到一边。李想也没有初次见面时那样镇定了,虽然没像母亲那样哭闹,也红了眼圈,嘴唇发/抖,好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江桢半边脸疼得一阵青白,扶着宋柏的手腕好一阵才缓过来,抬起头,正好对上李想投过来的目光。

李想定定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的脸记牢一样。江桢心里一阵古怪,没等到他想出缘由,整个人已经被宋柏推着塞进了身后的办公室。

“让你顺便取殊海寺lsd溶液的化验结果取了吗?”宋柏回头问,江桢点点头。

“行,让戴奇出来吧,给李志贞喝点水,让他吃东西,等我回来换我。”宋柏让开办公室的门,让仲夏也回去,亲自送李想母子下楼。

他们俩从沽安回来之后,在高铁站就上了警车,和被逮捕的李志贞前后脚到市分局,分别进了询问室和讯问室。

这两个地方只有一字之隔,差别却天翻地覆,警方没有李想母子违法的确凿证据,两人是以重要证人的身份进入的询问室,而传唤证人的时间一般不得超过12小时。即使警方再怎么怀疑李想有问题,时间到了,只能放人。

三人拾级而下,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想问:“宋警官,我爸他……做这些事情会判多久?”

有宋柏在旁边,陈兰连出声哭都不敢,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那要看他究竟都做了什么,还有没有人陪他一起做。”

李想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转过头,问:“您的意思是,我爸还有共犯?”

宋柏迎上他的目光,没说是与不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清楚地在这个看起来毫无破绽的年轻人眼里看到一丝心虚和慌乱,只有这么一点点就足够他确定心里的某个想法了:“这几天暂时不要出章宁,后续我们可能还有工作需要你们配合。”

“哦……好,一定配合,一定一定。”李想很聪明。和那些面对警察会流露出明显敌意的瘾君子不同,他懂得曲意逢迎,佯作配合,只是套话的技巧实在还需提高。

陈兰看起来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据她说,千手观音像是因为自己和儿子要回沽安老家,想到这段时间没人敬拜,怕落灰才从卧室柜子上移到了衣柜中,柜子上方陈旧的圆形痕迹与观音像底座吻合,证明了她的说法。

李想依旧十分可疑。一开始,他坚称父亲不可能偷走两年前自己吸食的毒/品,原因和警察判断的一样,那东西数量很少,且被他藏得很严,如果少了一定能够发现,可随着问话的深/入,李想最后又改了口,说自己当时因为上瘾昏昏沉沉,也可能没发现药变少了。至于其他问题,他的回答和母亲陈兰没有出入。

令宋柏在意的是李想为父亲辩解时的一句话:“我爸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他根本不上网,那些聊天软件都用不利落,更不会网上购物啊。”

负责询问的警员根本没有提到网上购物。

宋柏看着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远,深吸一口气,随大雨而来的潮湿腥气令他精神一振,他转过身,向楼上走去。

如果他此刻回头,就会发现那走出不远的两人站住了。天气很差,马路上车辆稀少,一辆黑出租停在刚从市分局走出的母子旁边,司机摇下车窗,大声问:“你们走不走?”

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天幕,照亮了他带疤的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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